董舒林將黑色小轎車停到家屬樓下,走進拐角的單元門。這是學校分的房子,建成年代很早,房體老舊,地上散落著被雨衝下來的牆皮。
他剛踏上第一層台階,一個帶著鴨舌帽的年輕人迎麵撞上來,連句對不起都沒說,就低頭離開。
董舒林對著年輕人的背影低聲咒罵一句,重新踏上樓梯。
樓上樓下的鄰居他都認識,這個年輕人倒是第一次見,大概是哪家的親戚。
真是沒禮貌!
袁悠悠在夜色中站定,扶扶鴨舌帽,回頭,看著漆黑的單元門,勾唇。
她掂了掂手裡銅色的金屬薄片——上麵全是密密麻麻蝌蚪一樣的符文,向上一拋,頓時燃起一團火。
符片燒為灰燼。
*
董舒林把鑰匙插進鎖孔,抬住門把手使勁往外一拽,帶鏽的鐵皮門發出“聽零哐啷”的聲音,很費力才打開。這鎖有些年頭了,但他一直懶得換,將就著用了很久。
屋裡沒開燈。
這個時間妻子本該在廚房做飯,女兒該在書房學習,怎麼都不在?
董舒林關上門,伸手去摸開關,摸到一灘濕濕滑滑的東西,還有點粘稠。
房間亮起燈,他看到手上沾著深紅色的液體,好像是……
血。
這時,房間裡平白掀起一陣風,董舒林全身毛孔都張開,試探著喊道:“老婆?小慧?”
房間裡的風愈發猖獗,寒氣森森。
董舒林轉身就想往外跑,但抓著老舊的門把手,怎麼都打不開。
“草!”他狠狠在門上踹了好幾腳。
董舒林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灌進鞋裡,低頭一看,滿地都是血,鮮紅而刺目。
他更加使勁地轉動門把手,冷汗冒了一腦門,終於把門打開,連滾帶爬地跑出去,大喊:“來人呐!救命!救命!”
對門住著的是和董舒林一個係的老師,聽到聲音,立刻打開家門。
“發生什麼事了?”隔壁老師比董舒林年長一些,五十出頭,鬢角已有斑白。
“血!血!”董舒林雙手止不住顫抖,隨即想到些什麼,又猛地爬起來,衝進屋子,踉踉蹌蹌地打開書房燈。
女兒趴在書桌上,眼睛、鼻子、嘴巴都在流血。
“小慧!小慧!”董舒林發出撕心裂肺的嘶吼聲。
“老董?你乾什麼呢?”門口突然傳來一個中年女聲。
“女兒!女兒她——”董舒林整個人僵住,剛剛還在眼前的女兒,突然消失了。
“爸,我怎麼了?”
一個十七歲的少女站在門口,滿臉迷茫。
董舒林再低頭看看自己的手,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
“董老師沒事吧?”鄰居老師半個身子探進董家大門,腳上還穿著拖鞋。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怎麼回事?”董舒林小聲呢喃重複的話。
剛剛觸感那麼真實,女兒的死狀也那麼真實,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他發什麼神經!”董舒林的老婆衝他翻了個白眼,又轉頭衝鄰居老師客氣地笑笑,“徐老師要不來我們家吃點兒?剛買的烤鴨,還熱乎著呢!”
“不了不了,我剛吃完,你們吃,好好給孩子補補。”鄰居老師見董老師沒事,便告辭離開。
董舒林走到女兒麵前,上下左右看一圈,沒有哪裡受傷。
他鬆了口氣,嗔怪道:“放學不好好在家做作業,跑到哪裡去了?”
女兒有些不耐煩:“天天學習煩死了!我跟媽媽去市場轉轉。”
董舒林蹙眉:“怎麼跟爸爸說話呢!”
女兒把手裡的東西丟到地上,板著臉回到自己房間。
“好了好了,都消停點,洗手吃飯。”老婆把剛買的大包小包東西拎進廚房,打開電飯鍋蓋子,米飯冒出騰騰的熱氣。
*
入夜,董舒林躺在床上,怎麼想都覺得不對。
他一個骨碌爬起來,翻遍所有的兜,找不到護身符。
那是五年前花重金找大師求的符,他一直帶在身上。
怎麼就不見了呢?
董舒林眉頭越皺越緊,走到床邊,把老婆推醒。
“媳婦兒,你洗衣服的時候是不是把我的護身符掏出來了?”
“大晚上你發什麼神經!”老婆睡得迷迷瞪瞪被吵醒,滿肚子火。
董舒林著急道:“你先告訴我,把我護身符弄哪去了!”
“我沒動過你那鬼玩意兒!”老婆翻了個身,一秒進入夢鄉。
董舒林覺也不睡了,滿屋子翻箱倒櫃,翻遍了也沒發現護身符。
“你在找什麼?”
他的耳邊傳來一個幽幽的少女聲音。
“我的護——”董舒林聲音卡在喉嚨裡,僵硬扭頭,赫然貼上一個七竅流血的臉。
他跌倒在地,手腳並用向後躲,“走開!”
“老師,我們又見麵了。”少女緩步逼近,撩開長發,臉上的皮開始一點點腐爛,頭蓋骨也慢慢碎裂,淌出乳白色的腦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