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會給你機會, 讓你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地參加第一軍校的招生考試。”
馮陽癱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薑行簡，他無比希望薑行簡說的是玩笑話。但很遺憾的是，薑行簡從不會對陌生人開玩笑。
他大腦放空, 心中是一片渾然的迷茫。
怎麼會這樣？不應該是這樣的。
這最後的結果跟我那天聽到的不一樣。
薑行簡見到這個樣子的我, 難道就不會想起什麼嗎？
難道姨媽那天說的話是錯的嗎？
*
就在《去哪兒》開播的前一天, 馮陽的姨媽, 瑪格麗特星球長女士曾趁著馮拉夫妻倆不在的時候，秘密到玫瑰城堡中的商業套房中與一群陌生人見麵。
馮陽正巧看到了，也偷偷跟過去。
在隔壁的空房間裡，馮陽偷聽到了瑪格麗特女士與那群神秘陌生人的談話。
“經過培養, 小陽的言行舉止和生活習慣已經與原拾贏有六分相似。”
“很好, 科威力特公司那邊也已經開始準備對外推出記憶投射技術。”
“瑪格麗特女士, 你辛苦了。馮陽與原拾贏之間的關係全靠你一手締造，接下來我們隻需要讓馮陽在十八歲的時候考入帝國第一軍校，正式踏入帝星貴族圈中，我們就可以運用記憶投射技術讓薑行簡認為馮陽與原拾贏有關。”
“屆時就由你去運作, 讓薑行簡移情到馮陽身上。隻要薑行簡收養馮陽為義子, 薑家的權利我們就唾手可得。”
這是什麼……意思？
馮陽心中頓起疑竇。
姨媽到底在說什麼？什麼叫“經過培養”？什麼又叫“全靠一手締造”？
是說我一直都在被按照某一個模板的方向在培養嗎？！
我，其實並不是我？
馮陽下意識回想, 在退出穩定期後, 自己一切的愛好培養，學習規劃都是由“最喜歡”自己的姨媽包辦。
每天要開開心心的笑，要學會關心他人，要知道如何去笑……最重要的是, 最崇敬的目標一定要是帝國第一軍校。
這些都是假的, 都是彆有用心的設計嗎？
馮陽不知道, 他隻覺得背後發涼，一陣惡寒的激靈從後背一直上升到天靈蓋。
“真的可行嗎？”
房間拿頭的瑪格麗特似乎對陌生人說的話將信將疑：“薑行簡真的會相信你們的記憶投射技術嗎？又真的會相信小陽與原拾贏有關嗎？”
隔壁的房間裡，高跟地踩地的篤篤聲響起，瑪格麗特像是圍繞著什麼東西走了一圈，隨即坐下。
她又開口：“我一開始以為你們讓我培養小陽，隻是為了讓他將來更容易受到薑行簡的青睞，為他之後的道路最準備，但是現在這樣……”
瑪格麗特有些遲疑：“薑行簡不是有個兒子嗎？那還是他和原拾贏兩個人真正的親生兒子。又怎麼會輕易移情到小陽身上？”
“這有什麼關係？”
“移情是所有計劃中最簡單的部分。”
“是的，殺了那隻幼崽，馮陽就可以上位了。”
……
馮陽的思緒從前天的回憶中剝離。
他自己也偷偷查過原拾贏的資料，隻知道那個人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也是從帝國第一軍校中畢業的首席畢業生，更是薑行簡一意孤行要在一起的戀人。
他似乎很優秀，但同時，他也是個很不幸的人。畢竟不是一般人能夠在蜜月旅行期間，在翡冷翠的腹地星域遭到暗殺。
這也是為什麼，馮陽能夠在被境外分子劫持時，可以迅速接受他們的威脅，協助他們引出幼崽，而不去報警的原因。
父母當年的事情敗露，在馮陽看來，自己的後半生即將成為灰燼，這群意外出現的境外分子哪裡是窮凶極惡的罪犯，簡直就是提前幫助他完成計劃的幫手！
於是早已偷聽到整個計劃的馮陽決定，時間等不及，自己可以提前獨自施行計劃。
隻要能夠操作得當，哪怕沒有帝國第一軍校，沒有記憶投射技術，但單憑他與原拾贏之間已有七八成相似的關係，他也有信心，將這個倉促的計劃成功率穩固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但是為什麼？還是失敗了？
薑行簡為什麼不願意收養我？
我跟原拾贏不像嗎？薑行簡為什麼沒有移情？
明明之前的環節，每一步都好好的，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前天偷聽到的計劃流程分明就是這樣設計的啊！
馮陽有些混亂地抬起頭，看向薑行簡。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不願意收養我？！
我的父母家人都沒有了，我將來前行道路上的光在消失。
泥淖在向我湧來，而我即將墜入地獄。
如果薑行簡不收養我，我之後該怎麼辦？
永遠留在玫瑰星當一個偷竊者的孩子？
從小被培養出來的那些東西全部作廢？
——不可以。
已經失敗，沒有用的我，瑪格麗特姨媽還會“喜歡”嗎？
如果沒有瑪格麗特姨媽，那我在玫瑰星上會跟那隻鼯鼠似的，在陰暗的閣樓裡如老鼠一般活著吧？
——不可以失敗。
計劃的失敗讓馮陽有些張皇失措，他的眼神在刹那間有些迷亂的渾濁。
忽然，馮陽的目光落在了薑行簡懷中的小熊身上。
黑白分明的糯米團子正眨巴眨巴眼，瞪著一雙八字形的黑眼圈，好奇地看著自己。
我“父親”懷裡的這隻幼崽是誰？
為什麼他會這麼放肆地坐在我“父親”的懷中？
哦對了，他是“父親”的親生兒子。
——就是因為有他存在，任務才會失敗。
“……薑行簡不是有個兒子嗎？那還是他和原拾贏兩個人真正的親生兒子。又怎麼會輕易移情到小陽身上？”
“這有什麼關係？移情是所有計劃中最簡單的部分。”
“……隻要殺了那隻幼崽，馮陽就可以上位了。”
咬肌的線條悄然在馮陽的下顎骨處明顯。
馮陽下定了決心。
他手指抖了抖，隨即緩緩低下頭，雙手撐地，從地上慢慢站起來。
馮陽垂下眼瞼，麵無表情，他似乎陷入了某種空茫的情緒中，並沒有看著薑行簡。
他輕聲開口：“閣下，謝謝你給了我這個機會。你說的沒錯，我確實很清楚自己真正想要什麼……”
他嘴角漸漸上揚，勾出笑的弧度：“您可以耐心等待，再過不久，我就會成為帝國第一軍校的新生，不給您丟臉。”
——也會成為你唯一的孩子，奪走你的所有。
已經大概試探出馮陽七八成本意的薑行簡，已經對他再沒有什麼其他興趣。
他疏疏懶懶地靠在沙發上，摸摸小熊身上暖呼呼的毛毛，頭也不抬道：“我拭目以待。”
而一直盤在小熊懷中，活像一盤蚊香的小白蛇因為視角，能夠看出馮陽的表現有些反常。
他縮了縮瞳孔，鱗片細膩蒼白的尾巴尖尖勾著小白珠模樣的終端從身下探出頭來，小心翼翼地在小熊的毛毛上撫了撫。
這動作像是在安慰。
自己帝國皇太子的終端早就被皇室監控，一旦他啟用自己的終端連接星網，想必不出六個小時，要麼就是皇室的人先到將他帶回去，要麼就是想要為子報仇的弗蘭斯的人將他就地暗殺。
那些人如果隻是自己獨自對付還好，但是現在小熊也在，所以絕對不能再讓他經曆這種事情了。
於是小白蛇想了想，決定用自己的白珠終端往弗蘭斯侯爵的終端上發送匿名郵件：
有一個疑似與原拾贏有關的少年，即將被薑行簡內推去帝國第一軍校。
短短一句話的郵件發出之後，小白蛇像是什麼挑撥離間的壞事也沒做一樣，乖巧無辜地將小白珠卷到嘴邊，賣萌般嗷嗚一口咬住。
白的發光的短胖身軀又盤起來，像是修身養性一般盤在最能感覺到小熊心跳的胸口上，小白蛇安靜閉上雙眼。
小白蛇似乎很喜歡小白珠模樣的終端，自從拿到手以後，要麼就是像得到玩具的小狗勾那樣，一直用尾巴尖尖勾著終端，要麼就是像餓了一樣，總是不自覺將終端往嘴裡塞。
雖然路德維希現在正處於褪去幼崽天性的穩定期，但是畢竟返祖天性還在，有點控製不住自己的行為也是說得過去。
不過還是離譜，路德維希最終也沒想到，他都十三歲要脫離幼崽期的時候，才發現龍竟然有喜歡咬珠子的愛好。
翡冷翠那流傳千年的皇室傳說中，曾經威風凜凜的金龍幻想種逼格瞬間down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