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之上,已經修好的禦賜喪車走在前麵開道, 後麵是拉著棺槨的馬車, 再往後就是身穿縞素, 手挑靈燈與紙花的小廝婢子,朱門弟子根據門內的輩分從前往後排, 白言蹊走在隊伍的最後麵。
前半程路上, 天氣隻是灰蒙蒙的,加上那哭喪的聲音, 整片天地都充滿蕭索之意,後半程就直接飄起了鵝毛飛雪。
大雪紛紛, 擋不住路兩邊那些自發出來為朱冼送行的百姓。
白言蹊心有所感,正值出神之際,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待她回神時,竟是有人從她身後為她遞了一件擋風雪的皮裘過來。
“謝謝。”白言蹊以為是莫訴府邸的婢子遞過來的,根本未回頭看便將皮裘接過, 穿在身上。倒不是因為她怕寒,而是怕衣衫被風雪打濕。
“你我之間, 無須客氣。”回應白言蹊的聲音有些低沉,還有些可以裝出來的沙啞。
似是有電流從心尖穿過, 白言蹊驀然回首, 看到那身後故意壓低帽簷的身影時, 心跳陡然停了一個節拍。
帽簷下露出來的下巴看起來又瘦削了不少, 可是這身影, 這聲音……方方麵麵透露出來的細節,都無不在告訴她,為她送來皮裘的這人正是唐毅。
“唐……”一個完整的稱呼還未喚出口,冰涼的手指就貼在了她的唇上,白言蹊雙目圓睜,心跳起起伏伏,久久難以平複。
唐毅將臉湊在白言蹊的耳邊,啞著嗓子道:“彆說話,我是偷偷回到京城的。一會兒前麵轉角的地方喪隊會停,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涼涼的氣息噴灑在白言蹊的脖頸上,讓白言蹊明白,唐毅並非是手冷,連呼出來的氣都是冷的。再結合唐毅說話時語氣中根本掩蓋不住的疲累,可想而知,唐毅剛到京城。
白言蹊點頭應下,感受到有根手指在悄悄地摳她握起的拳眼,拳頭猛地握緊,與此同時,唐毅的聲音再次在她耳畔響起。
“白博士,能給你的野男人暖暖手嗎?”
什麼男人?
野!男!人!
白言蹊全身一個激靈,堪堪忍住將唐毅當場爆錘一頓的衝動,咬牙切齒,低聲道:“殿下,請自重。”
“我從贛州不眠不休奔波而來,瘦了六七斤,如何重得起來?不信你看,我的臉都瘦了一圈。”唐毅徹底化身粘人的無恥小年糕,聲音委屈巴巴,明耳人一聽就知道他是在裝,但是白言蹊的心卻不爭氣的軟作一灘春水。
在白言蹊看來,唐毅是真的瘦了。
握緊的拳略微鬆了鬆,伺機而動的唐毅立馬將手指伸進白言蹊的手心,還不安分地輕輕撓了一下白言蹊的手心。
白言蹊:“……”大狼狗變成哈士奇該怎麼辦?有挽救的辦法嗎?在線等,挺急的。
白言蹊怕她與唐毅挽著手的畫麵被其他人看到,趕忙將自己的手往腰間收了收,不料唐毅的手如同纏人的蛇般,居然大喇喇地將手也伸到了她的腰間,還輕輕刮了刮她腰間的癢癢肉。
“唐毅,安分點!這麼多眼睛看著呢!”白言蹊怒道,想要將手抽出,卻不料唐毅突然反手握緊,略顯粗糙的大手像是捉雞爪子一樣將她的白嫩的手捉在掌心中,唐毅埋在她的頸窩低聲嘟囔,“還是太瘦,外祖母說我要娶一個豐腴些的妻子,好生養。”
白言蹊:“……”
眸光掃過在場之人,白言蹊狡黠一笑,還擊道:“唐毅,你說如果我現在大喊一聲,就說被皇帝驅逐出京城的三殿下偷偷溜回京城了,你說你的下場會怎樣?”
唐毅全身一僵,緊緊捉著白言蹊的那隻手漸漸鬆開,似是有些泄氣。
白言蹊得意地冷笑,她原以為同唐毅的這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已然完勝,不料隻是鷸蚌相爭,得益的是跟在喪隊後麵的那些送行群眾。
那些自發為朱冼送行群眾心裡或多或少都是有些悲傷的,他們也知道走在隊伍最後麵的人都是朱門弟子,都是大乾王朝裡令人敬佩的學官!
當看到有學官在如此嚴肅悲壯的情況下勾勾搭搭打情罵俏的場麵之後,那些圍觀群眾都怒了,紛紛用手指指著白言蹊的脊梁骨,一個一個類似於‘傷風敗俗’之類的話不要錢地往外蹦。
白言蹊和唐毅走在最後麵,起先還不當一回事,可是隨著罵聲的增高,二人都察覺到了不對勁,扭頭一看,送行的百姓正滿臉怒容的盯著他們倆,手中還拿著臟兮兮的雪團子以及凍得硬邦邦的菜葉子之類。
對視一眼,白言蹊與唐毅同時做出了決定。
撒腿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