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達通回到家中, 他那張冰山臉上出現了罕見的春暖花開, 尚書府內凡是見過他的下人都知道, 老爺今天心情特彆好。
司達通從下人口中問到了司刑珍的所在,吩咐下人做了一大桌子司刑珍最喜歡的飯菜,一路哼著小曲溜溜達達走到書房。
“珍珍啊, 你今天看什麼書呢?”司達通一臉關切地問。
司刑珍正同《新式算學》內的一塊硬骨頭死磕,聽到她爹的聲音後, 連頭都沒有抬, 語氣中帶著些許不悅, “爹,你怎麼來書房了?你趕緊回去歇著吧!我現在忙著呢, 這《新式算學》實在是太費腦子了,和你說幾句話的工夫, 我的思路全亂了。”
司達通臉上的笑容一僵,他這是被他閨女嫌棄了嗎?
“珍珍啊, 如果你學的累, 那不妨休息休息, 爹又不逼著你學這個,咱能學就學, 如果學不下去,那就不去國子監念了,爹給你找一個京城裡頂好的繡娘, 你跟著她學學針線活兒, 日後找了婆家也不會被人嫌棄!”老謀深算的司達通開始給自家親生閨女挖坑。
司刑珍將手中的筆架到硯台上, 抬頭看向她親爹,被她爹臉上那春.光燦爛的笑容嚇了一大跳,她爹那張布滿褶子的臉就仿佛是一朵盛開的老菊花,看著就讓人生不出喜歡來。
司刑珍沒好氣地說,“爹,你閨女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喜歡的方向,想要上進一點,你怎麼能為我敲退堂鼓呢?你覺得你閨女上進一點不好嗎?我可不想和我娘、我二娘、我三娘他們一樣,一輩子就盯著一個男人轉,眼裡除了男人就是男人,因為男人的事情無端也要生出三尺浪,我就想不明白了,她們到底是有多閒?”
聽到自家男人一下朝就來找閨女聊天的尚書夫人前腳還沒有踏進書房,結果就聽到了如此紮心的話,她看一眼手中端著的補湯,驀地歎了一口氣,止住腳步,靜立在門外,她想聽聽她閨女究竟是怎麼看待她的。
司刑珍絲毫不知道她親娘就在門外站著,嘴裡仍嗶嗶個不停,“看看白博士,同樣是女兒身,白博士官拜三品,將報刊生意做得這麼大,想想就讓人崇拜!而我娘呢?整日就是東家長,西家短,將時間都放在那些毫無意義哦事情上,想想就覺得可憐。爹,我要成為像白博士那樣的人,活出自己,為了自己而活,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你可千萬彆攔著我!”
“我將時間都放在毫無意義的事情上?”
“我沒有活出自己?”
“我沒有為自己而活?”
尚書夫人聽著司刑珍的話,隻覺得字字句句都紮進了心裡,她回首嫁入尚書府的這麼多年,確實是未進分毫,連繡技都退步了許多。
“珍珍說的對,我也應該活出自己,為自己而活,尋找我自己存在的意義了。”
說出這番話的那一瞬間,尚書夫人周身的氣質都變了,雖然妝容依舊,但是她卻生出一種鉛華洗儘的感覺。
她看開了……
掀開扣在補湯上的蓋子,尚書夫人抿著嘴飲了一小口,唇角的笑意越來越大,這是她親手煲的湯,為什麼不自己喝,而是眼巴巴地給自家男人閨女送過來?
她自己也是人,又不是司達通和司刑珍花錢請來的奴婢,憑什麼一心都撲在他們父女倆身上?
她要為自己而活!
屋內的司刑珍仍在吧啦吧啦地講述自己的雄心壯誌,聽得司達通眉開眼笑。
終於等到司刑珍將宏偉大誌講完,司達通笑眯眯地同司刑珍說,“閨女,你能有這樣的想法,爹發自內心地替你感到高興!既然你這麼喜歡算學,爹決定了,千萬不能讓你那無端也要生出三尺浪的娘拖累了你!你去徽州書院學習算學吧,那是我們大乾王朝新式算學發源的地方,你去那裡一定能夠學到更好、更多的東西!不要辜負了自己,你要為自己而活!”
司刑珍:“……”這車飆的有點快,她腦子跟不上了。
“爹,你說啥?讓我去徽州書院學新式算學?”司刑珍心裡‘咯噔’一聲,臉上寫滿了‘我不相信’。
司達通樂嗬嗬地點頭,眼睛眯成一條狹長的縫,“沒錯,既然你那麼喜歡新式算學,那爹自然是要鼎力相助的!趁爹現在還有能力供養你,你放手去念!爹聽說蘇相爺這兩日就要動身去徽州了,你就搭蘇相爺的馬車一起去吧!去了徽州之後好好學習,千萬不要辜負了你自己!爹等你活成自己的模樣,然後光鮮亮麗地回到京城!”
司刑珍:“……”她怎麼感覺像是搬起石頭來砸了自己的腳?她什麼時候說想去徽州書院讀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