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妝師這時候才提著箱子匆匆進來。
顧灼灼看著鏡子的表情說不出的晦澀，她被嚇了一跳，緩了緩才道：“韓夜？”
韓夜是這部劇裡霸道總裁的名字。
“嗯。”顧灼灼答道，眨眼間又成了個普通人，禮貌問：“您怎麼稱呼？”
化妝師好久沒見這麼謙遜的主演了，心花怒放道：“哎，彆您啊您的，多生分，我比你大不了幾歲，叫我小李吧。不好意思啊，剛剛給藍老師補妝去了。”
顧灼灼從善如流：“沒關係。”
交談中得知，小李年紀的確不大，隸屬一個大公司，這幾個月被分在這個劇組，之後還會有彆的化妝師來。
“韓夜你皮膚真好。”她給顧灼灼修眼型，不斷誇讚：“我見過很多大佬，好多都靠後期修圖……”
她壓低聲音，眨了眨眼：“告訴你，有次江老師自己帶的化妝師沒來，我給他上了一次。他皮膚也不怎麼樣，公司還給他買天然玉麵小王子的通稿呢，強力遮瑕都壓不住他的額頭的一顆痘印，還得靠後期修圖……啊，你這顆淚痣……”
化妝師猶豫片刻，還是拿遮瑕給他蓋住了。
“太好看了，不太像韓夜。”說完她趕緊解釋：“我不是說要把你畫醜，就是韓夜這個角色，比較冷漠，正經，有氣勢的那種……”
“我知道。”顧灼灼：“我看過原作的。”
“你竟然看過！好敬業！”化妝師跟著笑了，自嘲道：“哎，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東西本來每個演員都該看的，但大家都不看，江老師演的就一點也不像榮燃情……”
“咳。”江嘉庭進來，咳了聲，小李立馬收聲，心虛地埋頭對著顧灼灼。
江嘉庭一改剛才的不爽，麵帶春風挑了顧灼灼右邊的位置。
他看不上劇組的化妝師，自己帶了個，對方把箱子裡的工具一股腦擺出來，看著就很有氣勢，比小李專業多了。
小李憋紅了臉，認真給顧灼灼修好每一處細節。
剛鬆了口氣說好了，就聽旁邊江嘉庭說：“哦，忘了跟你們說了，導演剛才讓我傳話，叫小顧先上榮燃情的妝。恭喜啊，你先試男一呢！”
小李不可思議地看向江嘉庭。
他從進來到現在有五分鐘了，這麼長時間不說話，非要等她好不容易畫完才說！一定是故意的！
見小李氣得直喘，顧灼灼攔了一下：“彆看他了，抓緊時間。全臉都要卸妝嗎？”
“不用。”小李忍下委屈：“你忍忍，我給你擦個眼妝就行了。”
江嘉庭觀察了一會兒，確認顧灼灼沒有發火的跡象，嗤笑一聲。
這時他經紀人進來，看到這一幕，皺眉說：“小江，彆這樣。”
“怕什麼？”江嘉庭道：“鐘聲都要破產了。”
見顧灼灼下意識看了他一眼，江嘉庭愈發來精神，毫不避諱地說：“明姐，我不騙你，鐘聲真的要倒。它一倒，勢必要撤資，到時候不管誰來填窟窿，都不會再有鐘聲的演員。”
經紀人沒說話，江嘉庭得意看向顧灼灼：“可憐有些小新人，不擇手段往上爬，也不知道選個有點前途的公司。這下被人騙慘了，還以為能有個好將來呢？”
經紀人：“行了，少說兩句。”
江嘉庭不理她：“我是好心忠告。我好歹在鐘聲待了五年，上上下下的人都認得，鐘聲數得上名字的沒一個還有頭發的……嘿，小顧你這麼年輕漂亮，這圖的什麼呢？”
說完，他斜眼悄悄看向隔壁，試圖在顧灼灼臉上看見屈辱，絕望，憤怒之類的表情。
什麼都沒有。
顧灼灼閉著眼讓化妝師化妝，這會兒小李剛收回手，他睜開的眼裡還留著一絲困倦，見江嘉庭盯著他，疑惑問：“你剛才說什麼？”
江嘉庭：“………………”
顧灼灼又看到鏡子映出呆站在門口特助，打招呼：“小唐。”
“哎。”
小唐提著大包小包，已經在門口被雷劈了八百遍，終於回過神，動作麻利地給他倒茶，收拾東西，把剛拿到的劇本一頁頁排好。
江嘉庭已經氣得衝出去，剩顧灼灼獨自歲月靜好地捧起茶杯。小唐不知道第幾次問：“顧……顧哥，你真的要喝枸杞茶啊……”
顧灼灼答非所問：“溫嶽喜歡。”
說罷喝了一口，還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小唐再次如遭雷擊。
內心尖叫：不好啦！溫嶽真的給顧總下蠱了！
顧灼灼剛剛確實沒聽清江嘉庭在說什麼。
他閉著眼睛，腦中不斷過著台詞。
場景，畫麵，看過的原書中的前後文，一段段閃現，逐漸形成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暗夜流星》，十年前的大熱言情，故事老套，人設飽滿，至今仍有粉絲癡迷。
男一榮燃情——永遠在繼承家業路上的花花公子，特長是泡妞和花錢，見一個愛一個。
男二韓夜——不懂愛的霸道總裁，永遠沉默，永遠做錯。
女主角薑靜蓉——貧民窟的灰姑娘，對男一求而不得，男二對她求而不得，夾心餅乾裡的夾心。
其實演哪個都挺有意思，但論私心，顧灼灼更想演韓夜。
因為這個韓夜，有一點點……像溫嶽。
想到溫嶽，顧灼灼眼底忽然湧上一股熱意。他抬手摁住眼睛，把想哭的衝動壓了回去。
彆怕，顧灼灼對自己說，溫嶽還活著。今天回去就可以看到他，等會兒還可以給他打電話。
溫嶽的公司，彆墅，車，哪裡都有他的生活。自己可以輕易找到。
他不需要再用無數次的模仿來避免自己遺忘。
“顧z……哥！”小唐掐了自己一把才扭過稱呼：“導演喊你了！”
顧灼灼飛快換了衣服，帶著小唐到拍攝點。
榮燃情是個花花公子，原作設定他喜歡穿白色，臉上總帶笑，看到美女笑得更燦爛點。
小李給他的妝基本沒怎麼修飾，他本身長得已經足夠討喜，場務抱著電風扇感歎：“簡直是活的榮燃情……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女主總追著這個渣男不放了。”
導演選的這段試鏡內容三人都出場了，劇情很簡單。
榮燃情的台詞最多，王導坐在幾位後，對顧灼灼頗為擔心，衝著副導演發牢騷。
“我就說讓小顧後演榮燃情的，這麼一會兒時間他背得來什麼啊，哎，實在不行，讓他跟江嘉庭學著，也念一二三四五……哎！小顧你好了嗎？”
見顧灼灼比了ok的手勢，王導氣沉丹田：“開始！”
分鏡版拍下，顧灼灼陡然睜眼。
他感覺自己是緊張的，因為每一塊肌肉都繃著，但他又不太緊張，因為腦中沒有雜音，隻剩下這場戲。
第一次出現在鏡頭前，儘管不是正式表演，也足夠令人興奮。
他深吸一口氣，壓抑住顫抖，露出令人目眩神迷的雀躍表情，轉身看向女主角薑靜蓉。
“蓉蓉，你看。”
女主生日要到了，榮燃情精心挑選了一支限量版唇膏，約她出來。
花花公子每段感情都是貨真價實的全情投入，他興奮地向女主講述自己的挑選的過程，懷著怎樣激動的心情係上係帶，交給她時手都在發抖。
女主自然很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