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1 / 2)

王煦晨這句話罵得真心實意。

因為他伸出雙臂,兜住了倒下的兩人,瞬間感到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兩人男人,加起來估計有兩百五十斤,就這麼砸在他身上。

然而他穩住了。

他胸口撐著溫嶽,左手臂兜著男孩兒,艱難地先把手上那個推起來,終於緩了口氣,溫嶽也反應過來,抓緊扶手從他懷裡彈出去。

真的是彈,王煦晨發誓,他從認識溫嶽以來,就沒見過他這麼快的速度。

我很臭嗎?他疑惑地抬手問了問,心想哪兒能呢,我這麼香香的寶貝,雖然不愛噴香水但每天用檸檬味兒沐浴露呢,至於你溫嶽露出這種嫌棄的表情……

這麼想著,他臉色一變,向前一步,把溫嶽摁下去,讓他坐在台階上。

“不舒服?”

溫嶽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呼吸比平時急促了一點。

剛剛那人砸下來,他剛抬起一條腿準備邁上台階,因此沒站穩。

失重的瞬間,心跳像漏了一拍,熟悉的恐懼感如影隨形,像冰冷的蛇,纏上他的脖頸。

王煦晨和他以前的同學一樣,並不知道他具體哪裡有毛病,隻以為他不愛動彈,所以體力不行。溫嶽也不喜歡彆人知道。

所幸隻是一點驚嚇造成的不適,連藥都不用吃。他坐下歇了一會兒,明顯感覺輕微的麻木有所緩解。

“嚇死我了。”王煦晨見他泛白的嘴唇漸漸恢複血色,才鬆了口氣,顧上一旁闖禍的男孩兒:“你乾什麼,多危險啊!萬一我沒接住,撞到腦子還有命在嗎!”

男孩兒已經被一係列變故嚇傻了,好像萬萬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

“哥哥沒事吧……真的太對不起了,都是我不小心……對不起,嗚……”他委委屈屈地站著,眼中含淚,臉上一片驚嚇的潮紅,咬著下唇道:“我我我,我去給你們拿水……”

溫嶽聽著,眉頭漸漸蹙起。他站起來,手緊緊攥著:“不用了。”

男孩兒一愣,眼中迅速盈起淚水,哽咽地看看兩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哥哥討厭我了嗎?你們再歇會兒吧,我先走……要是不舒服一定要上醫院啊。”

“犯不上,你快走吧。彆在樓梯上跑了。”王煦晨呼了口氣,動動左邊肩膀,突然嘶一聲。

總覺得好像抻著筋了,抬高會疼。

男孩見狀又停住腳步:“那個,哥哥……要不要加個微信……要是有醫藥費我賠給你們……”

王煦晨嘴角一抽,心想你咒我是吧。

他沒想理這執著加微信的小孩兒,誰知溫嶽突兀地說話了。

“你叫什麼名字?”他沉著臉問。

男孩剛剛還沮喪的低著頭,這會兒向日葵綻放似的揚起小臉,有點羞澀的樣子:“啊,我我我叫陳文意!文學的文,心意的意!那個今天真的對不起……”

………

回到會議室。

王煦晨消化完剛剛發生的事,突然笑出聲,直拍桌子:“我的天哈哈哈哈,這什麼古早霸總劇情!是衝著你來的嗎?那這公司消息很靈通啊!”

溫嶽迅速看了幾封需要他簽個字的文件,唰唰動筆,王煦晨還在說:“看他要微信那個架勢,楚楚可憐……嘶。”

溫嶽黑著臉,放下筆,迅速示意秘書把東西收好,看他一眼:“去醫院。”

“啊?沒事吧我就抻了一下,這麼關心我啊。”王煦晨嘖了聲。

“彆耽誤灼灼拍劇。”溫嶽心情不好的說。

王煦晨笑容漸漸消失。

***

顧灼灼在江大校園北門,把全副武裝的其星接到了手。

其星說:“行了,你們回吧,我一會兒跟顧老師的車走。”

助理點頭應了,把一個隨身包遞給熱情拎包的小唐。

顧灼灼看其星這下一秒就要斷氣的模樣,歎了口氣:“你又幾天沒睡嗎,命還要不要了。來,上車先。”

其星哎了聲,邁出去的腳奇妙的一頓,望著眼前的三輪車。

“上來啊,這是咱劇組的車,特彆方便。”顧灼灼已經率先跳了上去,小唐也已經把好車龍頭,腳踩在踏板上,就等其星上車,讓他體會風馳電掣。

“……哈哈。”其星迷茫地踩上車鬥,顧灼灼拉了他一把,坐穩後小唐響了個鈴,呼啦啦騎起來。

“你們劇組已經……窮到這個份上了嗎。”其星吹著風,看著江大主乾道兩旁的銀杏樹,心情複雜地說。

“這叫返璞歸真。”顧灼灼還挺自豪,拍了拍車鬥:“送點道具啊水啊什麼的,弄輛大車,出入校門總要驗卡。小車能裝的東西還沒這個多。當然這不是我弄來的,是我們公司的天才劇務,我已經打算給他升職了。”

其星有點被說服了,看看四下無人,摘掉墨鏡口罩重重揉了把臉。

“一會兒給你找個空教室趴會兒吧。”顧灼把他東西拿過來,跟著歎了口氣:“你還行嗎?”

“嗯。”其星聲音發悶:“習慣了。飛機上其實睡了幾個小時,沒睡好,兩天歐洲來回真的夠嗆。我想了想,那天跟你吃飯半天是我半年來唯一的休息日。”

顧灼灼請他來隔壁霧影閣劇組客串,是一個月前就商量好的行程。

因為隻是一個單元案裡一個角色,拍不了多長時間,也就沒花太多錢,勉強算請得起。

霧影閣今天下午進組,為了他調整拍攝順序,明天開始四天拍完,這樣他又可以匆匆走向下一個工作地。

他今天上午航班回來,在回家睡覺但睡不了兩個小時的選項中猶豫了一下,還是來找顧灼灼了。

顧灼灼上午校草劇組客串一個歸國演出的學長,下午也要去隔壁看看,索性帶他一起。

為了今天的禮堂戲,校草劇組包下了江大一棟樓。

外麵圍了一圈警戒線,有工作人員看著,不允許學生進出。

不過現在還是清晨,校園裡冷冷清清,顧灼灼找了頂層一個空教室,又讓小唐去片場找個墊子什麼的,讓其星補覺。

其星已經顧不上客套,拿到一個靠墊,把帽子扣上趴下了。

小唐關上門。

“顧哥,你說其星哥是不是腦子不太好。”小唐感慨:“剛剛我一過去,他就把口罩戴上了,好像生怕我看到他的胡子。可是男人都會長胡子的啊?我難道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嗎。”

顧灼灼:“……”

其星絲毫不知道小唐都腹誹了他什麼,一場昏睡醒來,迷茫間抬頭,陽光斜斜從窗欞灑進來。

大約是早上九點多的太陽,還不到灼人的溫度。映出空氣中的漂浮塵絮,像點點金芒。

此情此景,讓他恍惚想起學生時代,心好像都鬆了一點,不再緊迫得他喘不過氣。

他早已練就再嘈雜的環境都能睡著的技能,但剛剛睡得格外好。

起身,出教室門,去廁所洗漱,整理自己。一切做完,他單肩背包下了樓。

拍攝地在二樓,一間教室外的走廊上。

沒有人說話,隻有機器運轉的聲音。他小心避開地上線纜,找到站在一邊的顧灼灼,過去拍了拍他肩膀。

顧灼灼看到他,眼睛彎了彎,小聲問:“胡子刮了?”

其星一頭霧水:“?”

“給你看,我們公司的小演員。裴思餘你認識了,戴眼鏡那個女生叫邱菱角。”顧灼灼迅速跳過剛剛詭異的問題,繼續道:“小姑娘目前是我們公司演技巔峰,相當有靈性的。我們這是個校園劇吧……”

“我知道,”其星無奈:“我又不傻。”

“對,”顧灼灼又笑笑:“裴思餘是男主,演一個複讀生。他成績很好,校園風雲人物,因為生病高考失利,進了現在的複讀班,失去了光環,壓力很大。然後班上什麼學生都有。”

“嗯,有點現實。”其星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聰明。”顧灼灼誇他。

雖然是個大方向上有點現實的劇,但從劇本到拍攝風格,都采用了比較輕鬆搞笑的拍攝手法。

雞飛狗跳的“老大”爭奪戰,在教室煮火鍋的秘密行動,校外網遊對決,都是比較跳脫歡樂,又能迅速勾起觀眾生**驗的部分。

畢竟一部沒有大咖的劇,讓觀眾迅速感受到快樂,才能有效避免撲街。

不過現在在拍的已經是後期的一個劇情了。

曾經的優秀畢業生回國演講,講述自己高三那年的辛苦奮鬥,又是怎麼考上的音樂學院,完了還有一段現場鋼琴演奏。

這正是男主角的迷茫期,學長的一句話讓他堅定了未來的方向。

他沒有再聽,伴著鋼琴聲上樓,打算回教室刷題。

然而路過二樓,卻看見同班同學的漫畫少女,正坐在走廊上,抱著被撕爛的漫畫書哭得悄無聲息。

其星聽顧灼灼簡單介紹了劇情,把目光移向那個馬上要大哭一通的女孩子,奇怪的名字,菱角。

長得很漂亮,而且是帶點鋒利的漂亮。眼角微吊,這會兒沒開拍,表情酷酷的。

導演跟她說了什麼,她點點頭,把塑料框眼睛戴上。造型師也過來,又抓亂她的頭發,拿噴壺噴了點水。眾人退下。

四下寂靜無聲,她醞釀一會兒。場記板打響的一刹那,其星感覺她突然變了一個人,那種鋒利的漂亮瞬間消失,成了一個不抬起眼的人。

壓抑的哭聲響起。她張著嘴,抱著漫畫,微微躬身,像在保護著什麼。哭得非常難看,眼淚從眼縫裡擠出來。

而後緩緩坐到地上。

她哭得太有感染力了,其星感到鼻子發酸。

好像切身體會了一次被否定的難過,對自己的失望,對未來的迷茫。他下意識看了一眼顧灼灼,發現對方也眶也有點紅,便笑了笑轉回來。

然後裴思餘從對麵拐角出現了。

男生單手插兜,姿態放鬆,看到少女時腳步頓了頓,然後一步步走過來,最後蹲下。

女生手裡還抱著漫畫,但被攔腰橫著撕了一道,已經成了一個破爛。

還攥著不放。

他想了想,從兜裡掏出鑰匙,把鑰匙扣上栓的流川楓解下來。動作隨便地拽出女生一隻手,又把她握緊的拳頭掰開,把流川楓的小立牌塞進去。

然後一句話也沒說,站起來走了。

少女抽噎著,眼淚糊在鏡片上,什麼都看不清。她緩了好一會兒才摘掉眼鏡,打了個哭嗝,擼了一把亂糟糟的頭發。看到鑰匙扣,她愣了愣,又扁起嘴,吸了吸鼻子,看向樓梯。

那裡已經沒人了。

導演喊了卡,大家紛紛鬆了口氣。顧灼灼去導演那兒看監視器,其星則往邊上讓了讓,不妨礙工作人員進進出出,給邱菱角拿冰毛巾擦臉。

他覺得已經很完美了,可導演那邊竟然還沒過,這種大量消耗體力的哭戲又足足來了四遍,拍了將近一個小時。

“厲害。”其星說:“你們這個質量,暗夜流星沒辦法比。”

顧灼灼聽到好話當然開心,笑說:“我們是正經影視製作公司,要是不認真,不是分分鐘沉船了。”

“不是……”其星斟酌了一下用詞:“你們比彆人更穩。”

一個好的導演,不一定能遇到好的劇組,好的劇本,好的投資方。

這個圈子裡,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浮躁的,急功近利,有時又猶豫不定。做了決定卻擔驚受怕,朝令夕改。

但也許是顧灼灼的個人魅力,他的財力,自信,各方麵的支撐,成就了他手下的劇組,演員,每一個工作人員的穩定狀態。

“喜歡就來合作啊,”顧灼灼說:“回去跟你經紀人多說好話,你現在這片酬我家是出不起。”

“彆了,省得砸你家招牌。”

說著有人喊顧灼灼去充作後台的空教室化妝。

顧灼灼活動手腳:“一會兒見。”

其星朝樓下看,發現接近中午,來圍觀的學生也多了。有的剛下課,有的還帶著零食,圍在警戒線外麵像春遊。

剛剛二樓的拍攝,因為學生進不去,沒什麼好圍觀的。但是顧灼灼一會兒在禮堂拍,一樓窗戶大,肯定能看見。

估計都是來湊熱鬨的。

“不是哦!”小唐突然像個背後靈一樣從其星身後冒出來,一本正經的解釋:“他們是群眾演員!”

“嗯?”其星想起來:“哦,回母校彙報演出……”

“對對,你看,咱們的小三輪還是很能裝的,我騎了三趟都把校服都運來了!”

果然,場務們開始給排隊的學生們發校服。一個個穿上,檢查好進去,井然有序。

其星:“……那我隻能在外麵看了是嗎?”

“不是啊!”小唐開心地拎起紙袋:“你的在這兒,我都給你拿好了!”

其星:“???”

敢情把他叫過來是在這兒等他呢!

“沒關係,一會兒把你放到第一排角落,我就坐你外麵,保證沒人能摸到你!”

小唐拍胸脯:“顧哥說了,保護你不被摸,就是我今天的任務。”

其星:“…………”

大學生們的熱情簡直要把大禮堂點燃,其星走前門坐進角落,扣著帽子,一開始還有點緊張。後來發現學生們都在討論顧灼灼,才放鬆了不少。

沒什麼事做,他點開微信看看消息。

因為要客串霧影閣,他昨天剛加了劇組群。霧影閣的劇組群還挺熱鬨的,就是大多數在討論哪裡的什麼東西好吃,並分享優惠券。

有一條未通過的好友申請,一看是男主角王煦晨。

其星不認識他,但一上來就加好友,應該是個比較熱情的人吧。他點了通過,設置了備注,順手又點開他的朋友圈。

昨天發了三條朋友圈。從數量上看,其星判斷他是個正常人。直到點開具體內容。

[進口檸檬精]:看到喜糖,今天也酸酸的,但一問得知沒人結婚頓時快樂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星:“…………”

看不懂。下一條。

[進口檸檬精]:好疲憊鴨。

其星:“……”

嗯,誰不疲憊呢,成年人的生活隻剩下疲憊呢。最後一條。

[進口檸檬精]:肩膀傷著了,今年第三次進醫院,簡直流年不利[微笑][微笑][微笑][圖片:醫院大廳]

其星嚴肅地坐正。

這是昨天的朋友圈,霧影閣男主昨天傷了手?那明天還能拍嗎?

他看過劇本,男主戲份非常重,他的場次大多數都有男主在場,要是耽誤了,他不好改行程。

一會兒問問顧灼灼吧。

***

顧灼灼由衷慶幸自己的演講是可以分段拍攝的,他得以中間偷看一眼稿子。

下麵的大學生們已然沸騰,竟然還有熟練的追星族做了他的燈牌,舉起來揮揮。

顧灼灼忍不住笑了一聲,那一圈女生大叫起來。

“好了,安靜。”演講台的話筒開了,顧灼灼說:“舉燈牌的同學們收起來吧,再揮我也不會開演唱會的,眾所周知我唱歌嗯……”

底下一陣哄笑,又有人喊:“好聽——”

“首先謝謝大家支持我們《去年的校草》劇組。雖然主演不是我,但我偷偷看了已經拍完的部分,非常棒,也歡迎你們推薦給老師同學,家長朋友,親戚和遠房親戚……”

顧灼灼等下麵笑過一陣,繼續說:“一會兒可能會重複錄製一些片段,希望大家保持耐心,聽導演的指示,打起精神來,演出一個高三生應該有的精神麵貌。拍攝全長大約一小時左右,再次謝謝同學們的支持。”

江大分數不低,同學們也很聽話,演講一段拍了四十分鐘,群演都沒出什麼狀況。

後半段顧灼灼坐到鋼琴前,彈了一段冬風來熱身,下麵才又騷亂起來。

不少人以為他隻是裝個彈琴的樣子,具體的聲音和指法後期配,萬萬沒想到是來真的!?

“天哪我一個小桃花,我不知道顧灼灼會彈鋼琴!”底下一個女生激動得捏手指:“還彈得這麼好!”

“這肯定是學過的,而且學的時間不會短……他怎麼都不在訪談裡說啊!”

“寶藏,我枯了,他說自己唱歌不好一定是謙虛的。”

一陣詭異的沉默。

“對對對,是謙虛的,假的!”大家如夢初醒。

冬風是肖邦寫的練習曲,難度不小。本來劇本裡也沒寫具體要彈什麼,顧灼灼這首練得最熟,加上又很能震懾人,就定了這首。

隨便彈的時候已經足夠驚豔,更彆說正式拍攝。

他穿著西裝,莊重嚴肅,以表演的心態奏下第一個音符,全場就再也聽不見一絲雜音。

直到一曲彈完,掌聲才潮湧般響起。

顧灼灼向大家鞠躬,留在台上等工作人員把學生們送出去,微微有些愣神。

進入這個滿是普通人的環境,他幾次彈琴,都被人稱讚驚豔,專業。但在小時候,鋼琴是他感到挫敗的開始,因為他永遠比不過溫嶽。

很多事情換個角度看,會得出不一樣的結論。

在他很討厭溫嶽的時候,覺得自己之所以止步不前,是因為溫嶽太優秀,掐斷了他的前路。

而現在他再想想,溫嶽又何嘗不是他追趕的動力呢?

如果不是有個怎麼也比不過的哥哥,像他小時候那麼多動,不可能有定力坐下練琴,一練練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