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潺定定的看了看星君的神像,發現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星君有過感應的緣故,這尊神像越發的傳神了,明明眉目鋒利清冷,好似月下出鞘的利刃,可偏偏在看他的時候,冷戾削減幾分,倒是顯得溫和不少。
安靜半晌,葉潺忽的傾身,用唇瓣沾了沾他的麵頰。
觸覺冰涼,是神像玉質的感覺。
葉潺摸著唇瓣沉思,覺得不甚滿意。
旋即他又傾身,沾了沾他右邊的麵頰。
仍然是方才如出一轍的觸感。
葉潺索性探起身去,又沾了沾他眼睫……
倏然間,好似真的有纖細濃密的睫毛掃過他的唇,微微低垂下來的時候,帶著點峭雪的寒意,又帶著淡淡槐花的幽香,沾得他的唇竟有些輕微的發癢,像是一種意味不明的撩撥,又像是縱容的順從。
葉潺驀的愣住。
就像是心頭簇然被點燃了團火,震得所有經脈都劈裡啪啦的作響,血液沸騰奔湧,每個毛孔都被刺激得瘋狂呐喊,連自己的睫毛都不自覺微微顫栗起來。
片刻後,他忽的捂住自己的唇,從耳根紅到了脖頸。
若是按照世人的說法,葉潺這叫做褻瀆神明。
……
五星七曜星君何等人物?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啊,竟膽敢如此!
但葉潺他就是這樣,他膽子就是大。
他後來左思右想,甚至還覺得,若是自己有日踏碎虛空成神,看到五星七曜星君,保管得睡了他。
這樣想想,葉潺豁然開朗,連接著好幾天心情都不錯,對於大能尊者的憎恨與厭惡也不由得衝淡了許多。
隻是這寫符籙的事情就要準備起來了。
光是灌注了他靈氣的玉石塑像撐不住,除非星君降世時有紫氣護佑。但星君未降的時候,還得找靈器壓陣才可以。琉璃影壁彆的不多,就這些玩意兒珍寶滿閣,葉潺精挑細選,挑了四十就把劍為劍陣,其中鎮守生機的那道含了自己心血,是葉潺格外處理過的。
等真正到了寫符籙,請星君的那天,整個琉璃影壁俯身叩拜,恭迎降臨。
葉潺冷漠的坐在塑像旁邊,一眼掃過山下諸人,麵無表情地撐著劍。
“咚——”
鐘鳴聲起,隻是這次不是下課,而是到了恢弘的時辰。
葉潺收回目光,緩緩起身,背轉過去半跪在了小青牛的塑像身前,以手指勾勒符籙。
寫符籙這事看起來簡單,其實格外費神,但凡其他的子弟,寫起來必定汗流浹背,眼前昏花,神思恍惚,越寫越慢,稍有不慎甚至會神魂動蕩,傷及自身。
但是葉潺不同,這東西於他而言輕而易舉,手指寫得飛快,筆跡張牙舞爪,猙獰欲出,像是鬼畫符似的潦草,看都看不清,卻不知道為何,意外的流暢。
等到了最後,他落筆時,又忽然收起了這樣的潦草,神色莊重起來,換了小楷,緩慢且鄭重的落下了自己的名字——這名字與星君有約定,算是簽下了自己的魂魄。
從此,與星君共生。
最後一筆收回,葉潺將手放在膝上,仍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沒動。
塑像身上,寫過符籙的部分,卻是開始緩緩的,流淌起了淡淡的紫氣。
天降異像,頭頂忽有潑墨般的紫色與青色傾灑,四周的空氣帶起了點細微的顫抖,所有跪拜在地的人甚至忍不住劇烈顫栗起來,仿佛有什麼威壓從天而降,冷汗淋漓,雙眼刺白,心頭無比震蕩,感動滾燙,甚至止不住的跌落大顆淚珠。
是星君的氣息!
星君終於降世了!
整個琉璃影壁忽然一陣嗚咽的痛哭,所有人激動地哭喊星君的名字,連山嶽海川,都在為其震撼挪位。
葉潺盯著麵前流淌的紫氣半晌,確定寫下這道生機,的確是沒有問題,這才幾不可察的,輕輕舒了口氣。
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他在這裡寫的什麼。
可不論如何,他的狂妄自負,終歸是對得起自己。
一麵這樣散漫的隨意想著,葉潺一麵站了起來,轉身要朝著琉璃影壁看去。
可就在這時,忽然像有什麼東西“嗡”的一聲掙斷了束縛,葉潺沒由來的腳下踉蹌,差點重新跌跪下去,不得已扶住旁邊的枝乾,這才稍稍穩住身形。
隨後,天地陡然變色。
有人跪拜在地,用撕心裂肺高呼了聲“恭迎星君”,旋即翻天覆地,有巨洪傾斜而下,雷鳴刹那間將山體劈成兩半,狂風呼嘯著狂卷而至,將四周所有的東西吹卷而去,甚至於將方才跪拜在地的所有人都撕扯成了碎片,在空中打著旋,淒厲的哭嚎聲久久不散。
血雨腥風的昏暗間,似還充斥著來自天道的一聲幾不可聞的,如同譏諷般的輕笑。
星君的確來了。
葉潺寫下那道生機,對方已經欣然應允。
可後麵的事情遠遠超乎預料,原本踏著星月,踩著銀河,令萬物跪拜相迎的降世,如今變成了天譴;而剛剛才降世的紫氣,驟然間死籙纏身,所有的重壓狠狠落下,仿佛帶著山嶽江海崩塌之力,將他直接砸落血池,碾碎神魂。
方才還一片祥和的琉璃影壁,倏然間像是變成惡鬼地獄。
“星君!”
葉潺瞳孔驟然收縮,折身狂奔,撲跪過去才猛地發現,小青牛的塑像上,四十八道死籙,赫然在目,壓著他方才寫的那道生機上,熠熠生輝。
他渾身頓時如至冰窖,手指劇烈顫抖,竟是半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他明明沒有寫這四十八道符籙。
他記得清清楚楚,他絕對沒有寫。
可這分明,就是他的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