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繼續朝竹林裡前行,隻覺得微風拂麵,涼爽宜人。
風吹過竹林碎葉,好似人低聲誦經,細囈難聞。
換做石大小姐在這裡,怕是又要怕得不行,戰戰兢兢,恨不得躲到羅衍懷裡去。
但薑魔女根本不懼,比這更詭異的場麵她見得多了,此時隻是隨著行走不斷揮動袍袖,便有道道詭異黑光從中飛出,在周圍盤旋過後又悄然飛回來。
“你那便是天魔道驅使魔頭的術法麼?”魏東流隨意問道。
“一點雕蟲小技而已。”薑離諳嬌媚笑道,“不足掛齒。”
見她不願多說,魏東流也沒有追問,隻是正色說道:
“發現什麼了嘛?”
“魔頭不喜歡這裡。”薑離諳回答說道,“這附近有種氣息讓它們很不喜歡……嗯,不是玄門正宗的法術,倒是有點兒禿驢的味道。”
“佛教修士麼?”魏東流暗自皺眉,“卻不知是哪個佛宗。”
道家這邊有闡截二分,佛門自然也不是鐵板一塊,但作為宗教門派而言,內部都可以分為激進左派和保守右派。
闡教講究“因材施教”,即重視客觀條件更甚於主觀意願,沒有修道資質的人不要修道,請去種田,經商,讀書……由於不注重擴張傳教,因此屬於保守右派。
截教卻主張“有教無類”,認為人定勝天,資質不行的人隻要有向道之心,也可以踏上修行之路……因此他們傾向於儘可能多收弟子,擴張勢力,屬於激進左派。
如今正教三清如日中天,魔教六道被壓了一頭,可以說是道家保守派占據上風。然而在佛家那邊,情況卻是完全反過來的。
佛家的小乘佛教,講究“要度人,先度己”,因此屬於保守右派;大乘佛教認為“眾生皆可度”,卻是激進左派。
由於小乘佛教喜歡隱世不出,因此在外行走的、和其他門派打交道的,幾乎全是大乘佛教。
假如隱居於此的是小乘佛教,那大概率不會理會魏東流和薑離諳,相當於既不會迫害他們,也不會提供任何幫助。
但若是大乘佛教,取決於他們對截教和散修的態度,具體情況則更加多變。
魏東流仔細思索,帶著薑魔女繼續深入,終於在前方看到了一座古廟。
雖說是“一座古廟”,但仔細看去,其實應該是寺廟群。隨著兩人不斷走近,更多的建築就好像從虛空中硬生生擠出來似的,朝左右兩邊延展開來。
薑離諳明顯猶豫起來,但魏東流知道這是芥子須彌陣的自動變化,因此毫不遲疑地踏上台階,朝古廟之中走去。
見他這邊如此果決,薑魔女也隻能咬牙跟上,手裡早就捏好了法術。
登上台階,跨過正門,兩人便看見偌大的廟堂之中,隻有一個老和尚背對他們,端坐於蒲團之上,佝僂著背,正在有節奏地敲著木魚。
兩旁則陳列著兩三丈高的巨大佛像,頭頂幾乎與房梁平齊。
更加奇怪的是,這些佛像並不慈眉善目,反而個個都是喜怒哀樂,顯眾生相,表情不一。
仔細看去,那些表情還都古怪至極。
笑著的佛像雖然在笑,眉毛卻耷拉下來,好似“強顏歡笑”。
哭著的佛像雖然在哭,嘴角卻微微勾起,仿佛“故作哀愁”。
便是發怒的佛像,其圓睜的瞳孔之中,也透露著冷漠和殘忍……總之似乎都是一些靈魂工匠繪製出來的佛像麵容。
好吧,先前大抵是想差了,魏東流心中暗想。這裡既不是大乘佛教,也不是小乘佛教,而是某種比較奇怪的異端。
他再次將目光落在前方的老和尚身上,心裡說道:
“阿鏡,掃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