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便看這次夫君叛變之事,和尋常間諜叛門亦有差彆。」
「先不說遠的,就說昔日那雷采煙叛門,不僅盜走了護派大陣的諸多線索,殺害我天工坊四弟子施文師,還引來魔教利用大陣漏洞攻陷蓬萊,擄走珍貴資源無數。」
「這一切我們都覺得理所當然。因為埋伏內諜的風險極高,一旦身份暴露,不僅必然身死道消,甚至連魂魄都未必能解脫去轉世投胎。」
「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當我們看待夫君叛門之事,下意識便將其和其他叛徒等同起來······但如今琉璃在此鬥膽,敢問仙人。」
「除去補天石碎片之外,夫君可曾竊取過其他珍稀修道寶物?」「······不曾。」萬象仙人緩緩說道。
不僅沒有從派裡吸血,還給蓬萊發現了連山寶庫,尋到了失傳已久的神農鼎·····如果說這些都是內諜用來獲取信任的詭計,那萬象仙人甚至希望這樣的詭計越多越好。
「還有。」石琉璃繼續說道,「父親留下來的天工百寶袋,作為天工坊之主的傳承,此前一直為夫君所有。」
「但就在他離開宗門的前夜,他將這個百寶袋交給了我·····對此,仙人如何看呢?」萬象仙人失笑問道:
「琉璃,你是想說,景雲他並非處心積慮地籌劃背叛,隻是出於無奈?正因為心中有愧,所以才在叛出之前對宗門分文不取,甚至連已經到手的天工百寶袋,也要想方設法退回給蓬萊?」
「我倒不是這個意思。」石琉璃坦然說道,「單單聯係這些證據,隻能說明夫君對蓬萊玉清觀並無任何惡意,甚至大概率是有愧的,所以才要做出補償。」
「至於夫君究竟是為何叛門,是否自願,背後又是否有其他勢力乾預。琉璃不知,因此不敢妄言。」「你啊。」萬象仙人喟然長歎「說一千道一萬,其實還是放不下,是不是?」
石琉璃沉默不答。
曾幾何時,她在知曉夫君同時有秋長天和淩雲破的身份,甚至和徐應憐結為道侶,和安知素互相愛慕後,不僅是氣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甚至一度想過完全拋棄這段感情。
就當是識人不明,愛上狗了!
等悲哀如潮水般褪去後,怒火又熊熊而熾起來。
她發誓一定要找到那個混蛋,逼他認錯懺悔痛哭流涕,最後將他一刀噶了根子,為自己的罪孽付出徹底的代價。
但這一切的幻象······等她找到陳觀水後,就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發現陳觀水不僅不承認出軌了其他女人,甚至也不承認和石琉璃的道侶關係。他徹底拋棄了所有的偽裝身份,以某種偏執的、頑固的、甚至是冷酷無情的態度,和過去的一切進行了訣彆和斬斷。
這讓石琉璃有種無法克製的惶恐,她意識到能站在道德製高點上指責對方出軌的前提,是雙方還存在著道侶關係。
然而,倘若任何一方想要單方麵切斷這層關係,使其徹底名存實亡,那所有的努力都不再有意義。用通俗的話說,如果已經沒有了愛,那哭鬨上吊還有什麼用呢?
石琉璃的悲哀和憤怒,全都被這沉沉的恐懼壓下。她不敢強硬地和陳觀水撕破臉,隻能徒勞地宣泄自己的委屈和痛苦,企圖感化對方令其悔悟,乃至痛改前非。
從那時起,她便意識到了自己內心深處的真正情感。
雖然他處心積慮背叛宗門,不告而彆,棄我於不顧;雖然他同時扮演其他角色,甚至與不少女仙有染。
雖然他如今已經自認是「望山道人」,要和以前的諸多身份做一刀兩斷······但是我其實······我還是·......
「是。」麵對萬象
仙人的詢問,石琉璃最終還是垂下眼瞼,閉上雙目。「我還是放不下他。」
在諸多門派之中,蓬萊玉清觀的反應,最近倒是和昆侖、蜀山有所不同。
昆侖太清宗,蜀山上清派,對外基本已經不提長庚清衡了,而在內部、在私底下,也沒有任何的多餘動作。
仿佛這兩個人從一開始,就不存在於門派裡似的—顯然是要徹底冷處理了。然而,蓬萊最近不知為何,突然發起了某種「正名活動」。
景雲長老為何離去仍然不提,但玄都掌教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發言,說「在這件事情上麵,洞幽長者肯定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這樣的話,明顯是在針對最近觀內的風潮傾向:由於大家都曉得景雲長老偷了萬象仙人的某個寶物,隨後悍然叛門失蹤,如今大家基本不敢去和天工坊打交道了。
但玄都掌教這般表態,似乎意味著某種風向的轉變:難道萬象仙人他老人家已經不生氣了?漸漸地,天工坊似乎又恢複了一些熱鬨。
不少過去相熟的觀內修士,開始悄悄地進行拜訪—當然,進出都是小心翼翼的唯恐被其他人發現。「這樣真的會有用嗎?」三師姐梁若華不解問道。
「至少也得先釋放出信號。」石琉璃淡定回答,「如果蓬萊還對他保持敵意,那後續的計劃就沒有辦法進展下去了。」
「想來石師姐早已成竹在胸了吧。」施晴乖巧說道,「我看仙人和掌教都願意配合,估計也沒什麼問題了。」
「不好說。」石琉璃緩緩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