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太平鎮(終)(1 / 2)

“老子若能出手,還要你作甚?”邪闕也惱了,眼巴巴瞧著卻無能為力,已經夠讓他窩火了,居然還敢譏諷他,“鬼修的重聚能力極強,再不出手,等他喘口氣,你們誰都彆想逃全文!”

夙冰知道他絕非危言聳聽,但體內靈氣流瀉極快,她根本無能為力,彆說她了,藍少卿和嶽笙同樣傷勢不輕,設在穀月嫻和祝夫人身上的防護罩沒有靈力支撐,不多時便自行碎裂。

“藍仙師,您沒事吧?”穀月嫻一得自由,趕緊向藍少卿奔過去。

倒是年過半百的祝夫人,出乎眾人預料,竟向夙冰這邊衝來,附身拾起地上的叉子,一個猛子向鬼修衝去,幾乎是學著夙冰先前模樣,打算再次將叉尖刺進鬼修的胸膛。

此舉無異於以卵擊石,幾人都不由一怔。

“祝夫人,彆……”

那鬼修死氣外泄的厲害,正處於暴怒中,這回瞧見撲上來的竟是一名凡人,愈發狂躁,一揮袖子,正打算直接拍死她,卻在看到什麼之後,忽然陷入怔愣。

便是這一怔愣,在所有人的詫異中,那柄長叉再度沒入他的心口。

緊接著,那團黑色泡沫瞬間散去,一名藍袍公子的模樣漸漸清晰,隻見他年約二十一二歲,眉目娟秀,卻是滿麵驚喜,顫聲道:“阿繡,是……是不是你?”

祝夫人冷冷地回:“是。”

“你……”

“死在你手中的太平鎮祝家莊主,是我丈夫。”

“他……他是你丈夫?”隻一句話,便將鬼修的狂喜儘數澆滅,他捧住心口,淒然道:“阿繡,你知不知道,三十年,整整三十年,我做了那麼多,隻為離開這鬼地方,隻為能再見你一麵,但我沒想到……他若是你丈夫,那我是你什麼人?”

“仇人。”祝夫人依舊麵無表情。

在場的幾人都有些迷瞪,夙冰默默聽了許久才漸漸聽出些許門道。

原來這鬼修名叫陸謙之,出身陳國商賈之家,三十年前途徑此地時,突遭暴雨,便在上行的村落借宿,結果暴雨久下不歇,無端釀成災劫,整條村子兩百餘口無一生還。然而,陸謙之因記掛情人蘇錦繡,由一股強大意念支撐,魂魄一直未能散去,漸漸吸收掉其他屍體的死氣,得入鬼道,成為一名鬼修。

兩百餘口的死氣,足夠供養陸謙之修到金丹,可是金丹過罷,死氣對他而言已是杯水車薪,他需要更多活人精氣,才能修成元嬰,才能不再懼怕天道,才能如凡人一般,活在陽光雨露之下。

人生如白駒過隙,七十古來稀,一晃三十年過去,他等得起,他的情人萬萬等不起。於是陸謙之將目標鎖定在過往行人身上,並鋌而走險,趁夜間潛入太平鎮,以萬靈血渡吸納成年男子精氣。

他所做的一切,如他所說,隻為再見蘇錦繡一麵。

告訴她,自己從未失信。

原以為兩人情深似海,自己莫名失蹤,情人必會傷心欲絕,如當山盟海誓所言,青燈古佛了此殘生。卻不想,人家早已將其拋諸腦後,風風光光嫁為他人婦,且就安安樂樂的住在太平鎮中,與自己比鄰而居。

邪闕倒是感慨的很:“真真可憐他這一片癡心了。”

胳膊脫了臼,剜心似的疼,夙冰冷汗淋漓,咬著牙道:“我原以為,這等蠢事隻有女人會做,竟不知道,男人也有犯傻的時候。”

“誰說不是呢,男人傻起來,有時候比女人還要命。”

邪闕微微歎了口氣,許是感同身受的緣故,在陸謙之消亡之前,他竟倏地化為人形,虛空一抓,將萬靈血渡從陸謙之體內取出,並祭出一方瓷瓶,默念兩聲口訣。

現如今的邪闕隻是一縷分|身,妖力從本體移來之後,剩下一層還不到,但此刻的陸謙之早已心如死灰,根本不做抵抗,嗖地被他吸入瓶中。

藍少卿等人瞧見乍然而現的邪闕,皆是一愣。

還未等藍少卿開口詢問,邪闕已經一手扣住夙冰的肩膀,將她整個兒提起,再度化為一道白光,以極快的速度衝出暗道,飛去萬壑穀上行。

夙冰眼前昏花一片,落地後穩了穩才道:“你乾嘛?”

話音一落,便聽見山穀內轟隆隆的幾聲巨響,不一會兒,眼睜睜瞧著半壁山穀開始崩塌,逐漸向下凹陷。夙冰怔愣了下,很快明白過來,這山穀一直依靠死氣支撐,如今陸謙之死氣散儘,山穀自然也保不住。

“少卿師兄還在裡麵。”

“與我何乾?”邪闕摩挲著萬靈血渡,斜挑眉梢,“你若想救他,沒人攔你。”

“我……”

夙冰同藍少卿並不算熟,算起來,僅僅幾麵之緣,雖然對他的印象尚算不錯,但還不足以令她出手相助。況且,她也沒有那個能耐,就算有,也絕不可在邪闕麵前使出。

日頭毒辣,夙冰以手遮額,眺望過去,目色沉沉。

靈力雖被萬靈血渡抽空,但他身上法寶不少,估計沒那麼容易死。

思忖過罷,她轉眸道:“咱們走。”

“本王早就瞧出,你這丫頭無情無義。”邪闕冷嘲熱諷地哼哼兩聲,將萬靈血渡收入體內,微一掐指,變成一團白毛球,“不過身為道修,如此甚好,不易滋生心魔。”

夙冰騎上風聲獸,一把將他從地上抄起來,向原先落腳的客棧飛去。

一路上,邪闕沉默的厲害,夙冰知道他是在想陸謙之的事兒,話說兒女間那些纏綿悱惻,夙冰實在無感,但邪闕身為心魔獸,愛恨嗔癡皆比凡人強烈數百倍,自然感受良多。

心中生了疑問,她好奇道:“妖怪叔叔,不知您是修妖仙,還是妖魔?”

“本王恩師乃是上神,本王自要修成妖仙,日後方可成為妖神。”

“既為妖仙,也是不能滋生心魔的,但您原本就是心魔化獸,如何修煉?”

“你如何知道本王真身?”邪闕輕飄飄漫她一眼。

“嗬嗬,師傅告訴我的。”夙冰打著哈哈。

邪闕眯起眼:“你師傅難道不曾告訴過你,何為道心?”

夙冰搖搖頭:“我隻是掛名徒弟。”

“那在你的理解中,道心為何物?”

“道心是名,並無其實,於修仙者,則體現在自我約束……”

“錯,大錯特錯。”邪闕慵懶道,“道心,乃天地之道之於人的體現。貪杯有貪杯的道,好色有好色的道,強有強的道,弱有弱的道,你有你的道,他有他的道,萬般恣意是道,修身養性亦是道。道是隨心所求,遵從天性,而非禁錮,歪曲,克製……”

夙冰凝眉:“這同修魔有何區彆?”

邪闕哈哈一笑:“所以,魔道也是道的一種,本就沒有什麼實質區彆,其中界限也十分模糊,說白了,隻是大家修煉的功法體係不同罷了。好比凡人界的江湖,江中有名門正派,湖裡有邪門歪道,一樣都是人,一樣擁有七情六欲,一樣遭受生老病死的折磨。”

夙冰修了大半輩子的魔,對道心之流知之甚少,隻知道他們道貌岸然、裝腔作勢。邪闕雖然是妖,卻是一隻見多識廣久經沙場的大妖怪,這番話,聽上去頗有幾分道理。

“道是隨心所求,遵從天性。而非禁錮,歪曲,克製……”

夙冰喃喃念著,心頭像是紮了根刺,丹田內的靈力不斷奔湧,開始逆著經脈而上。她微微闔上眼,以當年修魔時百無禁忌的心態,漸漸疏導著體內靈力,不多時,竟覺得無比平靜最新章節。

她的動作,自然逃不開邪闕的目光。

先前那番話,不過是從秦清止處聽來的,沒想到自己有樣學樣顯擺顯擺,竟無意中幫她一把。想了想,便再度化為人形,冒險催動靈力,在四周築起一層防護罩,再一彈風聲獸的腦門,低聲道:“飛穩點兒,你家主子怕要築基了。”

說完,他一陣咬牙切齒,自己乾嘛要替秦清止教徒弟啊?!

咬過牙,他不由抬眸望向夙冰,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對她太好了一點兒,奇怪的很,自己為什麼對她那麼好?眼下從外在來看,夙冰整個人已經失去意識,隻有眉頭時而攏起,時而微舒,胸口不斷起起伏伏……

邪闕怔忪半響,心口忽然微微一滯。

許是心魔獸的本性,無論轉生多少此,他生性跳脫浮躁,直到今時今日才發現,除卻一張陌生臉孔,夙冰給他的感覺竟是如此熟悉,難怪自己總是不輕易的想要同她親近,總是忍不住想要幫她一把。

邪闕沉下意念,本欲進入她識海中窺探一番,卻想起自己妖力太弱,暫時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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