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賀壽(四)(1 / 2)

玄音門因著富庶,素來愛講排場,備給元嬰道君的洞府,連伺候的雜役都是些築基弟子,當秦清止抱著夙冰返回住處時,十幾名築基弟子伏地跪了一院子。

縱是秦清止不喜歡這一套,但也入鄉隨俗,畢竟身份擺在台麵上,出門在外,倘若太過隨意,反倒失了無極宗和秦氏家族的臉麵。

“爾等歇息去吧,不必守了。”

秦清止瞬息而落,進門時,稍作停頓,淡淡道,“若有差遣,本座自會召爾等前來。”

眾弟子雖出身玄音門,亦無人不知清止道君的威名,在北麓小輩們心中,便是如神祗般高山仰止的人物,能爭取到伺候他的名額,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兒。

聽見他諭令,紛紛誠惶誠恐的應是。

心頭卻在好奇,這位以“絕情”二字為劍道的劍修大能,懷裡抱著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聖,但他們揣測歸揣測,誰也不將頭抬起來看上一眼,更遑論放出神識窺探她的修為境界。

秦清止也不擔心會有流言傳出,畢竟徒弟住在師傅洞府,在修仙界本就是天經地義,何來男女之妨,因此徑自入了洞府,揮手一抹,設下隔音禁製。

將夙冰擱在榻上,他神識探罷,不免失笑。

背過身,正打算前去一旁休息,忽然聽見夙冰低低喊了一聲師傅。

“醒了?”

秦清止稍稍偏過頭,瞧見夙冰眉心緊蹙,倒像是在夢囈,不免一詫。他同她之間的師徒關係,說白了徒有其名,竟也能教她記進心裡去,連醉話都喊著?

秦清止摸著下巴,有些難以理解。

莫非,她還有一個師傅?

心下既然生了疑惑,便輕揚一隻手,緩緩覆在她靈台之上,想要一窺她的神識。掌心靈力瀉出,正欲入她靈台,夙冰卻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師傅……這酒、這酒難喝……”

“難喝竟還喝了那麼多。”秦清止掙了掙,發現這小丫頭片子力氣還挺大,“不過,你也算走運,你飲之酒,倒真是個稀罕物。”

“沒、沒什麼稀罕的……”

夙冰酒勁兒漸漸降了些,但神識依舊混沌一片,掙紮著睜開一對兒迷離的眸子,恰與秦清止的視線對上,放佛跌進一片深潭中,令她有些恍恍惚惚。

“師傅?”

“嗯?”

“你怎麼、怎麼變樣子了?”

“啊?”

秦清止一頭霧水,開始還懷疑夙冰是在夢囈,但眼下瞧著她的樣子,到真像在同自己說話,不過說出的話,著實令他費解。

“沒、沒從前好看了……”夙冰橫豎是醉了,一手扣住他的手腕,另一手直接搭在他肩膀上,還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臉頰,咧著嘴大笑,“不、不過,阿夙不會嫌棄你!”

“什麼亂七八糟的。”

秦清止啞然失笑,偏了偏臉躲開她的手,卻又被她勾住脖子。夙冰頭暈暈的,索性將下巴擱在他肩膀上,說道:“這紅酒、真是難喝,徒兒想喝上千、上千年份桃花狸子酒……”

……

第二天醒來時候,識海一陣陣的抽痛,夙冰坐起身,轉了轉脖子,又揉了揉太陽穴。打量四周,以這洞府的規格的來看,極像元嬰道君的住處。

對於昨晚的事情,她已經完全沒有一絲印象。

想起來,她不禁開始後怕,果然是對自己太過自信了麼,重生後頭一次喝酒,竟喝的爛醉如泥,也不知酒後有沒有說什麼渾話?

對了,她好像進階了?

夙冰陡然一怔,暗自運氣,果真通體舒暢,而且境界不固自穩,汙濁之氣儘散,氣脈通暢無阻,修為以至築基中期頂峰。

看來昨日進階時,應是遇到了高人從旁協助。

夙冰蹙起眉頭,放出神識在體內檢視,稍轉一圈,即刻驚出一身冷汗。

竟是兩道屬於元後修士的靈力,其中一道乃是劍氣,必是秦清止無疑,完了完了,趁自己識海大亂,毫無抵抗之力,他若有心一探,自己豈不完全暴露了?

一顆心七上八下,夙冰沉著臉,轉瞬間想出上千條對策,但似乎沒一條行的通。

洞府大門緩緩開啟,她將腦袋轉過去,望著秦清止一步步朝向自己走來,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頭一樣全文。哪知秦清止卻一攤手,於掌心現出一方朱紅玉瓶,輕輕一推:“你倒挑剔,桃花狸子本就難尋,還偏要上千年份的。”

夙冰伸手接過,懵了一懵。

腦門的冷汗開始一滴滴滾落,這桃花狸子酒,曾是她的摯愛,看來,她果然說了不該說的。但瞧秦清止的神色,似乎並無異常,居然還將此酒尋來,應該沒有發現才對。

夙冰斂著眉目,顫聲問道:“師傅,昨晚上,徒兒是不是無禮了?”

“你也知道麼?”

秦清止走去對麵的軟榻盤膝而坐,揶揄道,“為師可被你好一番折騰。”

夙冰一聽這話,心頭大石漸漸落下,不免鬆了一口氣,繼而尷尬起來,尋思著轉移話題,便舉著酒瓶子道:“師傅,您從哪弄來的?”

“藏山之巔。”

“哦。”

夙冰點點頭,等回過味來,倏然抬眸,結巴道:“藏……藏山之巔?!”

她沒聽錯吧她,他們如今身處東海雲霄城,而藏山之巔卻遠在豐樂同南疆交界處,以她從前化神後期的修為,一來一回至少也得兩天,他卻一夜便回來了?

而且,隻為尋一壺酒?

夙冰一陣失神,此刻,她似乎應該表現出滿心歡喜來,但她真實的感覺,卻是十分惶恐。以她了解的秦清止,看上去極易相處,且做事不以規矩,不講章法,然而印在骨子裡的,則是狡詐。

這類人,她見過不少,首屈一指當數蕭白夜。

可能活的太久,看的太透,明麵兒一派溫文爾雅,實際上殺伐決斷,心腸比那藏山之巔的萬年寒冰還要冷硬,一貫奉行親我者親,逆我者死。因此,哪怕知道當年他是為了辟雷珠才將自己養在膝下,夙冰也未曾心生恨意,因為那數百年疼惜,絕非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