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號朝陽,得了朝鳳園,這園子的名兒……不能叫人深思。
“公主,那畢竟是……”禧嬪坐在女兒下首,頗有些不安。
她親眼見著女兒繡香囊,親手填藥,香囊上的圖案,叫她心驚。
朝陽公主搖搖頭:“母妃,不妨事。”
父皇正喜歡她這樣。
越是貴重、越不符合身份的,陛下越是願意她用,彆說皇後製式的物件,就算是皇帝才能用的,她也能使。在禦書房,父皇甚至把玉璽拿給她玩著解悶。
要是她不接著,陛下反而會失望。
朝陽公主略去自己掩藏在心底的不安,昂頭笑:“父皇準許了的。”
禧嬪也不敢說什麼:“公主心中有數就好,是妾身多慮了。”她心中更有一絲隱憂。
陛下現在疼愛朝陽,中中逾矩都不在乎。那要是有一日他厭棄這個女兒了呢?昔日中中都要變成大不敬罪過,到那時,朝陽可怎麼是好?
朝陽公主同禧嬪說過些話,吃了點果子才走。
她不愛乘轎,自個兒帶了一群宮女往禦書房去,到外頭時,叫那些宮女自己回了,誰知剛踏進大門就聽見父皇訓斥人的聲音。
“白長二十來歲,書都讀到彆人腦子裡去了?還是真以為朕看不出來你那點小伎倆?”
緊接著,便是一樣東西狠砸在地麵的聲響,像是硯台。
幾個小太監輕手輕腳把硯台收拾了,一點動靜都不敢出,見朝陽公主來,也是無聲地跪下磕個頭。
朝陽腳步一頓,揮揮手,讓他們下去。
她心裡猶豫了一瞬,還是踏進門去。
“父皇精神可真好,我在外頭都聽見了動靜。”
朝陽一進去,就看見三皇子跪在下首,一聲不吭。陛下站在書桌前,目光冷厲如電。
一屋子人噤若寒蟬,見朝陽公主進來,皆略鬆了口氣。
朝陽公主快走幾步上前,來到陛下身邊,不準痕跡地大量一眼三皇子。令她心驚的是,對方臉上有明顯的紅腫掌印。除了陛下,又有誰能打他?
“三哥也在。”
三皇子抬起眼皮,就著這姿勢淡淡道:“見過妹妹。”
“父皇,怎麼了?”朝陽直接坐在了刻龍紋的木椅上,拉拉他手,做小女兒態。
皇帝長長舒口氣,擰緊的眉頭已鬆開,不鹹不淡道:“無妨。”
又橫一眼三皇子:“有些人白長了歲數,腦子還不如妹妹清醒。”
“滾出去!在外麵跪著,跪滿一個時辰再回去!”
三皇子便磕了個頭,站起身踏出門外,尋了個平整地兒,叫裡麵的人能看見,撩袍子跪下去。
他也能看見禦書房裡的人。
朝陽公主……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坐在隻有皇帝能坐的位置上,拿著玉璽玩兒。
陛下自個兒站著批折子……
過不久,朝陽也拿了禦筆,沾朱砂一同批折。
何等聖寵……三皇子深深吐口氣。
禦書房內,陛下冷聲道:“你三哥性子已經歪了,整日盯著其他人的,卻不看看自己,儘把他人當傻子。”
“他做什麼了?”朝陽剛問,手裡就拿到了一份折子。
是潮州知州上的折子,道今年至今無雨,兩廣一帶恐真有大旱,請陛下示意。
潮州位於廣西要塞,其知州姓李,正屬三皇子母族。
如果隻看這折子,陛下不應該發怒才對。
“再看看這幾本。”陛下見她疑惑,指指在桌上單獨放開的一摞折子。
朝陽一一去看,越看越心驚。
“三哥他……他怎能如此?”
“是啊……怎能如此。”陛下長長吐氣,眉間怒氣徹底平息,“這些事你就彆管了,讓你大哥去處理。”
三皇子結黨營私,圖謀兩廣賦稅,劍指儲君之位,太子怎麼可能放過他?
朝陽知道陛下這是要保自己,連忙保證道:“我定不插手。”
……
鏡中,很快又渡過小半日。
陳氏拗不過王嬸子,加上她體諒王嬸獨居孤單,總算鬆口讓薑遺光搬去了王嬸家。收拾出房間後,王嬸帶領二人一同去尋其他外鄉人,順道認認路。
踏出門去,盧素仰望頭頂純黑一片的太陽,隻覺無比詭異,忙低下頭,不敢再看。
“我們這善城啊,不算很大,卻也不小哩,但很多年都沒來過外鄉人了。”王嬸子邊走邊說,自豪地同他們介紹,這是什麼路,那又是個什麼街,住了哪些有名的人。
路上行人不少,彼此碰見都要打聲招呼,彼此都帶了和善笑意。街道路麵亦乾淨齊整,不見臟汙。
正如薑遺光的猜測。
這些人,全都心懷善意,沒有任何一人對外鄉人警惕。
善城?
善惡之善?
住在善城中的人,當真善良好客麼?
天上黑太陽高懸,柔黑的光照得萬物都有些黯淡,並不溫熱,反而有些涼意。
正走時,薑遺光眼尖地看見前頭地上有個荷包,指給王嬸看。
王嬸子哎喲一聲,嘖嘖歎息:“也不知是誰掉的,等失主回來尋吧?”
薑遺光試探問:“要是有彆人撿走呢?”
王嬸一驚:“怎麼可能?誰敢做這樣的事兒?也不怕遭了雷劈。”她似乎受了很大驚嚇,如臨大敵,連聲道,“善多,你怎麼會有這樣的念頭?實在是,實在是……”
薑遺光不慌不忙道:“王嬸子,您誤會了,我隻是擔心有人拾了送到官府去,失主回來找卻找不著。”他在閒聊中聽王嬸提過本地城主,並不擔心露餡。
王嬸這才放下心來:“怪不得,你說得有理,要是有人好心辦壞事兒就糟了。”她抬頭看看那純黑色的太陽,道,“現在天色還早,我們在這兒等等失主好了。”
盧素一聽,忙道:“不行。”
在王嬸懷疑的目光中,盧素抬手抹淚:“我,我實在想和朋友團聚,要是王嬸您不方便,就讓我和善多獨自去吧?”
她說得可憐,薑遺光亦用請求的目光注視她,王嬸立刻就心軟了:“你們去吧,我自己在這兒等。”
說罷,她又給兩人指路,讓他們好找到鄭書生家。
“要是尋不到,路上問問人,叫他們帶你去。”
這回,換了盧素試探:“要是有人不肯幫忙呢?”
王嬸眉毛一豎,上上下下打量二人。
“盧姑娘,你怎麼會這麼想?怎麼會有人不願意帶路?”她的眼神裡漸漸帶上了懷疑,“你們……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盧素一聽,立刻捂了臉落淚:“王嬸,您怎能如此想我們,我……實在是我們來時遇上了惡人,才不免警惕了些。”
不料,王嬸當即臉色大變:“你們遇上了惡人?在哪兒?什麼時候?”
作者有話要說:最喜歡看你們猜劇情又猜不中的樣子(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