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 121 章(1 / 2)

山海鏡[無限] 往生闕 13908 字 5個月前

薑遺光反應過來。

他們以為渡厄節要活人祭祀。

還是要惡人。

他們為何會覺得還需要惡人祭祀?

是騙自己,還是他們也不知真相?

這麼想著,薑遺光順勢露出個帶些嘲諷的笑:“祭祀?你們怎麼會以為是祭祀?”

“不是祭祀又是什麼?”那人問。

“自然不是祭祀,你們要祭祀又是祭祀什麼呢?祭祀獬豸嗎?還是這輪黑日?”

“都不是。”那人把刀貼得更近了些,薑遺光一說話,上下遊動的喉結便會刮著刀刃。

“現在,輪到你說了。”

薑遺光麵無表情道:“我不知你們是怎麼想的,但絕對不是所謂的祭祀。”

刀劃出了些血絲。

薑遺光不得不改口:“渡厄節後,城中所有人都會變成同一種人。”

“此話當真?”這叫他們嚇了一跳。

薑遺光道:“隨你們信不信,明天你們就知道了。”

手裡握刀的人笑道:“是啊,明天就知道了。所以,今天先將你活祭了吧?”

薑遺光道:“即便活祭有用,我不是惡人,你殺我也是沒用的。”他道,“更何況,你們辛辛苦苦把我抓來,就是為了殺了泄憤?”

“渡厄節,獬豸像每感化一萬人便會迎來一次渡厄,所以才會沒有固定的時間,也不需做任何祭祀。你們又為什麼會以為是惡人活祭?”薑遺光飛快地說出口。

這個驚人的消息,讓他們徹底安靜下來了。

“誰告訴你的?”

薑遺光道:“城主。”

城主是不會作假的,薑遺光所說也不似作偽。

那幾人麵麵相覷,一片難言的沉寂。

薑遺光說完,也覺得有些不對。

誠然,渡厄是指感化了一萬惡人後,又再度對整個城的百姓進行感化。但真要論起來,城中惡人數目和善人相較下寥寥無幾。獬豸像為什麼要感化整個城?而不是隻感化那少數的潛藏起來的惡人?

城主說的感化……和他見到的感化,是同一種嗎?死而複生,就成了善人?城裡所有人都要先處死,再複活?

還有,他今天在室外,察覺到的暖意,似乎和以往曬到的日光不太一樣。那輪黑日是否也有變化?

厚鈍的刀刃拿遠了,最初那人問他:“你還知道些什麼?我們交換。”

薑遺光道:“我需要先知道你們活祭什麼?為什麼活祭?”

那人道:“自然是祭祀幻境主人。”他笑一聲,道,“這善城能有如此多善人。人人衣食富足,人人敬老愛幼,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何等美好的大同世界?”

“隻可惜,它隻存在幻境中,誰都知道俗世中沒有桃花源。創造這樣一個幻境的人,必定眼裡容不下沙子,一心向往大同世界。”那人說,“所以,在他眼裡,你們這些惡人,一定要被除去。”

這些惡人是惡人,他們也是惡人。

城中法令逐漸嚴苛,要一步步把惡人抓出來。他們再不做些什麼,要麼被永遠困在這城中,要麼,就會被幻境的主人殺滅,他們必須先把自己變成善人,才好下一步動作。

惡人放下屠刀即為善,可他們不知該如何“放下屠刀”。

像盧素那樣被獬豸像處置?不,他們怎麼能確定死而複生的自己還是原來的自己?

恰好,他們當中的一個,從城主口中聽來了渡厄節一說。

“城主也和你說過渡厄節?他又是怎麼說的?”薑遺光問。

那人道:“城主隻說,渡厄節後,再不必擔心有惡人作亂。”

另一人說:“城主還告訴我等,他畢生心願就是城中再無惡人。”

所以,他們以為所有的惡人都要被處決,乾脆先下手為強,先給自己找個善名。

把所有的惡人都滅了,滅惡人當然是功德一件,自己又搖身一變成了善人。城裡再沒有一個惡人,是不是這死劫就破解了?

“你眼睛看不見了,想必也沒有看到善城裡的卷宗。”一個人告訴他,“我便實話告訴你,那卷宗裡記錄了渡厄節,也記錄道,渡厄節後,一切如新。”

薑遺光不能看卷宗,可他以城主為餌,讓莫單和周齊幫忙看,那兩人卻沒有和他說這事。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一人說道:“那些卷宗早就被我們藏起來了,其他人看不到。”

“如果不是我們想的那樣,那你說,這一切如新,是何意?”

真要和他們設想的那樣,一切如新,所有城民不論善惡皆被殺死,再複活?自此一切如新?

他們怎麼敢賭?不如自己先除去惡人。

本以為萬無一失,卻跑出薑遺光這個奇怪的人。

不是善人,不是惡人。

放過他,不甘心。殺了他,好似也無用,恐怕又更“惡”幾分。

他憑什麼超脫這善惡之外?

惡意漸濃。

被判定為惡人後,心中惡念愈發濃厚,輕易便會湧起作惡念頭,更不用說,他們本就厭惡又忌憚眼前這人。

薑遺光察覺到了殺意,卻也無法脫身,他道:“為什麼不等明天?等明天,一切真相都知道了。”

“你不是惡人,你當然能等。”有人嘲他,“非善非惡,明麵上看,最不受拘束,但實際上,隨時可能被兩方同時對付。或許,這幻境的主人,是被你收入鏡的?所以他才故意針對你。”

薑遺光麵不改色,不回答。

他要是辯解,彆人不會信。這副模樣,反而叫他們懷疑了幾分。

這時,角落裡坐著的人終於起身。

“他問不出什麼了,先放在這兒吧,等明天。”那是個女子,聲音沉穩冰冷,看向薑遺光的目光也冷得像把刀子。

“彆想跑,你叫也沒用,周圍沒人能救你。”問訊的那幫人終於退開。

有人往他耳朵上左右兩邊各套了個棉花做的罩子,牢牢罩住,這下,他的耳朵也聽不清了。他又被抓著手腕拉起來走,走到了另一個房間,放坐在小塌上,讓他睡在上麵。

這就是讓他等明天的意思了。

薑遺光看不見,聽不清,反正也做不了什麼,索性閉上眼休息。

他聞到了一些血腥味和隱約的屍臭,不知從何處傳來。

他沒能看見,窄小的塌下,躺了個人。

周齊七竅流血,死不瞑目的雙眼凸起,直勾勾地注視著躺在他上方的人。

……

白大儒身體算不得很好,卻也不弱,他本就是南方人,在北方住了幾十年,愈發懷念南方的冬日,便在冬日前回了南方老家。

若非今年陛下開恩科,他也不會慢慢往北走,準備一路遊玩回京。誰能想到,在遊玩的路上也能受驚嚇,便加快了行程。

白大儒到了下個小縣城,早就接到消息的縣令親自帶了人在縣官道口等候,替這位大儒接風洗塵。

聽說他打算回京,這縣令聽到些消息,勸他,禹杭前些日子有反賊作亂,雖然朝廷派了人鎮壓,可聽說那反賊頭子逃了,也不知往什麼地方去。朝廷發下令來,說反賊往北走是不可能的,很有可能往南方去。

南方多山,隨便找個山頭往裡一鑽,占山為王,朝廷也難發現。

至於二皇子失蹤一事卻被瞞得死死的,尋常百姓不知道,官員們也不敢說,不讓這消息傳出京城。因而這縣令也不清楚,隻含蓄暗示白大儒,路途危險,不如就留在本地,等風波過了再走,期間還可教化一二本地學子。

白大儒裝著不懂暗示,用過飯後,拒絕了縣令的邀請,帶人去縣中客棧住下。

他本想今夜不眠,看看到底是誰送來的信。可他白日乘馬車太久,舟車勞頓下,即便不斷提醒自個兒不能睡,還是迷迷糊糊睡著了。

打更人從窗外過,敲著鑼和梆子,一慢三快三聲後,扯了嗓子喊出悠長一聲:“醜時四更天,天寒地凍——”

竟四更了麼?

白大儒驚坐起,第一件事就是看向枕邊。

他再次看到了信。

依舊滿紙胡言亂語,依舊瘋癲,隻要比前幾日的好些。

而信上日期,也更早了一日——六月廿六。

很古怪,很莫名其妙。哪有人反著日子寄信的?

但如果按照他收到的信上日期排序,從前往後看,就能看出來——寫信人一日日變得瘋癲。

白大儒已有些恐慌了。

他確信,自己一定是被那些所謂的江湖高手盯上了。

一天一封,特地找了人仿寫他的字體,在夜間送來放在枕邊,就是為了逼瘋他。

而信封上的日期也有蹊蹺,五月廿八晚收到六月廿八的信,廿九又收到廿七信,三十這天則是廿六。

明天六月初一,就該收到廿五的信了吧?

這麼算下去,他收到的最後一封信,該在六月十三日。

白大儒無比確信,信封日子和實際日期對上的那一天,就是他的死期!

他必須儘快回京去,隻有回到京城,得到陛下手中那批近衛的保護才行。那批近衛中不乏武功高手,有他們在,定能抓住那歹人。

隻是……為什麼要盯上自己?

白大儒幾乎是睜著眼睛到天亮的。雞剛打鳴,他就起來了,催促小廝侍從們洗漱後,吃過早飯連道彆也來不及,開始趕路。

“路上有城也不必進去休息,到晚上再說,儘快回京。”白大儒如此囑咐。

白大儒臉色有些發白,略顯病態。身邊有個跟他多年的侍從勸他:“要不就先在這城中養好病再走?路途辛苦,要是病倒了可怎麼辦?”

白大儒脾氣向來好,這回卻罕見地發了脾氣:“我自有分寸!不用你們多說,隻要趕路就好。”

他再次吩咐:“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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