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遺光仍舊道:“我明白。”他聽上去沒有絲毫不悅,“我心裡有數。”
店小二看他脾氣很好,身上沒有富家子弟的那種豪橫氣,也放下心來。
馬車一路行駛,顛簸,穿過大街小巷。遊神夜已過,薑遺光從窗外看去,仍能看見不少戴麵具跑來跑去的小孩兒,還有些赤著上身,年齡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人在樁子上練舞龍舞獅。
漸漸的,車出了城,往僻靜村落去。
南方與北方自是不同,六月熱得厲害,太陽火辣辣地照下來,兩旁道路邊野草樹木綠得深邃。
“公子要小心一些,這地方毒蟲多。一個沒注意就往人身上蟄。”小二道。
城裡還好,官府常常沿街撒藥。出了城,處處都是毒蟲,聽說前幾天這兒還有五步蛇,毒死好幾個人。
正說著,馬車駛過的地兒從上頭樹上嘩啦啦掉下來一大堆軟趴趴的綠色的蟲兒,乍看過去,還以為落了滿地嫩葉,在地麵蜷縮卷曲著。
馬車前也有,店小二頭上帶了大鬥笠,倒是沒讓這些蟲落在身上,薑遺光掀開簾子看,發覺車窗邊也趴著幾條,隨手折根枝條將那些蟲都彈開了。
“這些蟲兒彆看它小,都有毒哩,要是沾到身上一點,那可又疼又癢,好幾天都消不掉,我們這兒叫它癢辣子。”店小二也用馬鞭把落在馬上和車駕上的蟲抖落下去,和薑遺光聊天。
“不過,就這蟲也有些稀奇事兒,前些年,大概是兩年還是三年?我記不清了,有個巴蜀來的商人在我們這兒,弄了一大堆這種蟲回去,還花錢讓人去捉,一文錢二十條,死了的不要。那時大家為了錢全都來捉蟲了。那商人還有彆的蟲,蚰蜒、蜈蚣、紅螞蟻、毒蛇什麼的,全都要,越毒的越要。”
薑遺光問:“他為什麼要這些?”
小二笑道:“這誰也不知道啊,也沒人去問,反正他要我們就捉唄,不過,因為他那年收了好多毒蟲,過這林子都安心了不少。”
風吹過,又有綠色的癢辣子從樹上掉下來。
薑遺光彈去不少,留下一隻。
盯了半晌,捏起那隻蠕動爬行的翠綠翠綠的軟蟲,放在自己手背。
幾十條又軟又黏的短足在他手背爬動,留下一條不甚明顯的粘液。
很快,被爬過的地方開始發癢,冒出一點點紅疹。
薑遺光這才將手伸出窗外,把它甩掉。
店小二繼續說:“不過那時大夥兒也有猜測,聽說巴蜀那地方練蠱的人多,巫蠱之術,可不就要用蟲嘛,越毒越好。”他笑道,“隻是我也見過那商人,看著老老實實,不像是什麼練巫蠱的。”
薑遺光道:“他收了多少毒蟲?”
店小二撓撓頭:“記不清了,聽說他花了好幾百兩銀呢。”
薑遺光問道:“收了那麼多毒蟲,還全是活的,他如何帶走?”
手背上已經長出了一串兒紅疹,癢得厲害,薑遺光卻沒伸手去撓,而是就這麼看著。
心裡卻在想小二說的話。
蠱蟲?
真有這種東西嗎?
小二給他說得也愣住了。
“是哦……他走時就包了幾輛馬車而已。”全是活蟲,他怎麼帶走的?
莫非,真是巫蠱?
他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