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飛衝動出手是個意外。
但即使是意外,他也確保了自己不會被追蹤到。
邪修的血珠他沒去拿,動手的武器是陳宸的,當初選擇交還令牌的時候,他也是選擇交出自己的,而留下方平的。
他在這件事中完全是個幽靈,唯一留下的蹤跡其實是與錢牙子的交流,但錢牙子並不知道他是誰,而且他很快就會離開這裡,至少在碧落山莊無聊到去查錢牙子而不是地上那個自爆的邪修究竟哪裡來的或是乾脆自認倒黴之前。
不過,在離開之前,他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他得去一趟風落山的伍家村。
那個無端倒黴死了十幾個人的村子。
風落山是一座很高很陡的山,難怪裡麵聚居的村民很難往外走,對於普通人來說,上下山幾乎算冒著生命危險。
伍家村是個很窮的村子,如果不是突然暴死了太多人,引起了周圍修仙人士的警覺,生怕是邪修作祟,萬劍宗是絕對不會多看這樣的小村莊一眼的。
沈青飛腦子裡還留存著當時陳宸交任務的時候,阮長老打出來的玉牌上的地圖,所以並不費勁就找到了伍家村的大致位置。
到了近處,事情就比較簡單了,他可以聽見人聲,隻要順著走過去就好。
伍家村的人都很瘦,不過這屬於正常的村民長相,沈青飛的到來讓他們顫顫巍巍地跪下行禮,生怕惹怒仙人,沈青飛打出一道風行靈力托住他們。
他討厭有人跪他。
而那些人被靈力扶起來的樣子讓沈青飛不禁懷疑,就算他打出的不是靈力,而是單純的一陣風,大概也可以把他們吹得飄起來。
沈青飛說明來意後,為首的村長臉上閃過一絲驚恐與傷感,大概是不願再進行一次糟糕的回憶。
“是……是的……俺們村確實死了好多人。”
“都是什麼原因?”
沈青飛一邊走一邊問,於是村長給他講述了這裡前段時間發生的讓所有人都惶惶不安的事。
“先是……先是伍騾子,他那天去小溪邊喝水,結果就嗆死啦。”
沈青飛跟著村長走,也在聽村長說話,卻無法控製地覺得這裡有什麼東西給了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就是那種,他確信從未來過此處,但就是覺得這裡的某些東西和他的回憶有聯係,那種感覺。
“騾子他娘就很傷心哇,白天哭,晚上哭,結果就哭撅過去了。”
“然後村子裡其他人給他們娘倆一起送葬,正在吃席,大雷就一筷子戳進了自己喉嚨,也死啦!”
“然後那天晚上吧,大黃從山裡打了隻野兔回來加餐,結果被兔子骨頭卡死了……”
“然後……”
村長搖著頭,細說著那些離奇的死因。
“然後我就說呀,我們村這是遭了晦氣了,得找人驅邪,鋤頭是個聽話的孩子,獨自下山去求仙了……可不嘛,仙人來了之後,我們村就沒有再死過人啦,謝謝仙人,謝謝仙人們。”
村長結束了他漫長的敘述,緊張地搓著手看著沈青飛。
沈青飛正皺著眉盯著麵前的一間茅草屋,雖然他一字不漏地將村長的話聽了進去,但其實他的思緒主體依舊在思考,這個村子給了他熟悉感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上。
他注意到旁邊的聲音停了下來,於是轉頭看向正一臉緊張的村長,露出了一個柔和的笑容:“我知道了,我自己走走,您去忙吧。”
他走向村長提到的第一個死者曾經居住的地方,村長剛剛向他介紹情況的時候,是一邊帶著他走到事發地點和當事人生前居所,一邊說的,所以對於沈青飛來說,這個村莊的死亡事件已經一一和地點對應起來了。
他知道陳宸查過一次了,確認都是意外,但是一方麵他現在可說不上信任陳宸,另一方麵,他是個有“親力親為強迫症”的人,哪怕是完全重複性質的他人工作,他也一定要自己做一遍才覺得可靠。
很快,他走遍了每個地點,也詢問了每個相關的人員,他不得不承認,陳宸的結論是對的,他看不出任何非巧合的跡象。
但他依舊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或許有人在說謊?
他隱蔽地審視著那些他對話過的人,他們骨瘦如柴,皮膚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青筋,稍顯斑駁的臉龐同時代表了“貧窮”和“淳樸”兩個概念。
但沈青飛知道一個村聯合起來串通一個謊話的事情也並不少見,哪怕他們看起來對自己所說的話堅定不移,信誓旦旦,也不能代表這就是事實。
突然間,他的目光落到了一個盯著他看的小女孩身上。
那是一個膚色漆黑的女孩,看上去大概六七歲,站在樹下,眼睛也很黑,黑得像一汪深泉。
怎麼說呢……那個女孩給沈青飛一種“她想要和他說些什麼”的感覺。
一瞬間,沈青飛腦海中閃過了無數種可能。
他朝那個女孩走去。
他一步一步走近的時候,那個女孩依舊一臉平靜加深不可測地看著他,好像就是在等他走過來與她對話一樣,於是沈青飛蹲下身體。
“嗯?”
“你不是第一個來我們村問這些事的人。”
沈青飛點了點頭:“我知道,之前還有個穿著和我一樣衣服的人來過,對嗎?”
小女孩歪了歪頭:“兩個。”
沈青飛:“什麼?”
小女孩:“你之前,還有兩個。”
突然間,沈青飛被一種冥冥之中的預感攥住了,他緩慢地開口:“還有一個人,長什麼樣子,你還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