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傅遙的疑問,沈青飛本應假作無事發生——他本性如此,他受不了彆人同情他,更何況那人是傅遙,他對傅遙一直抱有一種過度的競爭意識。
而且這件事解釋起來太過繁雜。
但不知為何,他最終還是選擇將一切和盤托出。
他和傅遙回到了他住的那間房客棧,然後布好隔音陣,他才開始將這一個月的事情慢慢道來——雖然其實也沒什麼好講的。
傅遙聽完沈青飛的敘述,並未露出同情和遺憾的神色——謝天謝地——而是也開始苦思冥想起來沈青飛他師父到底是要他下山悟什麼……
沈青飛看他皺著眉思考的樣子,故作輕鬆地打斷了他:“無妨,時機到了自然就會知道了——如果真有那麼個時機的話。”
這話倒是很符合傅遙的人生準則,於是他笑著點了點頭:“那你不如和我一起吧,我本來就是要到處跑的,這樣我們也好做個伴……”
沈青飛剛想拒絕——因為他其實並不打算真的去遊曆,而是打算專心突破係統段位,他對麵的傅遙卻突然怔住了。
沈青飛皺眉:“怎麼了?”
傅遙麵上閃過一絲猶豫:“青飛……你的修為是出什麼問題了嗎?”
這次換沈青飛愣住了。
“你的修為……與華清宴時幾乎沒有任何差彆,一絲一毫都沒有。”
“青飛,你的修煉出什麼岔子了嗎?”
傅遙臉上是再真切不過的擔憂,沈青飛歎了口氣。
“我的功法隻有上半冊,下半冊要我通過某個考驗才能獲得,我現在還沒通過。”
“呼——”傅遙突然鬆了口氣,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啊,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出什麼事了呢!”
傅遙的放鬆感染了沈青飛——也的確,修仙者的生命以百年計,普通修士為了一部天階功法耽誤上百年也心甘情願,他確實不該將自己逼得太急,更何況,他原本計劃中達到弦段位就不會太早,隻是他達到金丹的速度太快,甚至超出了他自己的預計而已。
傅遙又恢複了原本無憂無慮的笑容,但他臉上又出了另一種猶豫。
沈青飛經過這一段時間的“訓練”,雖然沒有真的變成了一個“放鬆”的人,但無疑確實心直口快了一些,於是他直接向傅遙問道:“怎麼了?你看上去像是有什麼想說的。”
傅遙於是猶豫著開口:“青飛……你練的可是風靈子的功法?”
沈青飛皺眉:“你認得出來?”
傅遙點了點頭:“雖然你沒用過任何風靈子標誌性的法術,但我聽我娘講過風靈子的功法特性——可自行運轉,所以我認得出來。”
沈青飛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傅遙接著小心翼翼地問道:“我並未聽過風靈子有留下任何考驗……他應該沒有想過要收徒,更沒有想過要傳授其他人自己的本命功法。”
沈青飛抿了下嘴,含糊地解釋:“我所說的考驗,並非是風靈子前輩留下的,你可以理解為,有人擁有一份那功法的複刻,然後自己立了個考驗,讓通過者可以得到功法。”
傅遙看上去若有所思,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那考驗難嗎?”
沈青飛幾乎是苦笑了一下:“難。不能更難了。說實話,我甚至有想過或許等我死都拿不到那下半冊功法了。”
“不過如果我真的確信自己過不了這個考驗,也不會死嗑風行總綱不放,你放心,這世上總有彆的風係功法可用。”
傅遙看著他:“那你有沒有想過……去找風靈子拿那下半部功法呢?”
沈青飛一愣:“什麼意思?”
傅遙:“風靈子的確銷聲匿跡了沒錯,但我大概知道他在哪。”
沈青飛猛地站起身來,呼吸幾乎變得有些急促。
他早就將“係統段位升級至弦段位”與“得到風靈子版本的《風行總綱》”死死地綁在了一起,從未想過還有彆的路可走——但的確有彆的路!
他猛地抓住傅遙的手臂:“他在哪?”
傅遙看了眼沈青飛放在他小臂位置的左手,然後抬起頭來對他說:“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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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陸巡身死,風靈子不肯接受這個結果,便將他封在了北地地底,保他肉身不朽,靈魂不滅。”
“他自己則試圖找出怎麼將陸巡轉為鬼修的方法。”
“當時——或者說,全大陸有史以來唯一的鬼修便是獵者,那個在靈魄出竅狀態下服用了鳳鳴的人,風靈子花了大力氣去尋他,或是尋找他曾經留下過的痕跡。”
“但是獵者幾乎從未真正現世過,他對修仙界的人來說,隻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甚至沒有幾個人真的相信他存在。”
“風靈子當時的舉動在許多人看來,無疑是走投無路之舉。”
“他沒找到獵者,於是他開始用其他修士實驗鬼修之道,此舉惹了修仙界的眾怒,才有了後麵的故事。”
“他其實贏了那場三大宗的圍剿,但之後依舊銷聲匿跡……便是來到了北地地底,他藏匿陸巡的地方,從那之後,風靈子這個名字就徹底消失在了修真界。”
沈青飛看向這茫茫的雪海,耳邊回蕩著傅遙娓娓道來的當年的故事。
再一次踏上北地的土地,這白茫茫的一片仿佛沒有經過一絲一毫時光的洗禮。
“這邊。”
傅遙也不知是怎麼在這四麵八方都是一模一樣的景致的情況下分出方向的,但他的確胸有成竹地帶著沈青飛在雪地裡目標明確地朝某處飛去。
他們倆不知飛了多久,傅遙突然出聲:
“到了。”
他們腳下依舊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地,這周圍既沒有火山,也沒有任何靈植,幾乎是空白一片,就如同他們剛剛經過的所有地方一樣。
但既然傅遙說到了,那便一定是目的地了。
“風靈子與陸巡如果這些年沒有離開的話,便是在此地往下百米處。”
沈青飛皺了皺眉:“穿透百米的地層倒不是問題,但這樣應該會被風靈子認為是敵襲……”
傅遙點了點頭:“沒錯,所幸北地最常見的生物便是雪鼠,雪鼠喜好打洞,因此北地的地底幾乎是四通八達的地道,我們假裝誤入就好了。”
沈青飛緩緩搖了搖頭:“不是我們,是我。此去危險,你不必跟我一起冒險。”
傅遙笑了起來:“恰巧相反,我不得不去,因為我是這世上唯一一個擁有獵者的鬼修功法的人,也是唯一一個能將這場會麵變得不那麼危險的人。”
沈青飛愣住了:“你有鬼修功法。”
傅遙“嗯”了一聲:“當初我娘擔憂傅家容不下我,便對我說如果實在危險,便隻能行金蟬脫殼一招了。”
沈青飛抿了抿嘴。
傅遙說得輕鬆,臉上的笑意甚至沒有淡化一分,但他越是如此,這句話背後隱藏的痛苦與殘忍便越清晰。
沈青飛的聲音最後低低響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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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不遠處找到了一個雪鼠打的洞,雪鼠雖然叫做“鼠”,但實際上軀體並不像聽起來那麼小巧玲瓏,它們幼年期便有一米長,成年後更是會達到三米以上,因此雪鼠打出來洞其實很寬敞,夠好幾個人一齊通過。
進入地洞內,果然如同傅遙所說,是四通八達的地道,如果隻是誤入的話,可能走著走著就在裡頭迷路,甚至回到原點也說不定,但他們倆此行目標明確,傅遙幾乎不受那些通道的詭異走向影響,直直地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地麵上飛這幾百米對於這兩人來說隻需要一息,在地下卻因為地勢原因不得不延長了百倍。
“唔……”傅遙用手指在沈青飛小臂上輕輕點了兩下,麵對一個大乘期修士,即使是傳音入密也是不保險的,所以他不能對沈青飛明說“快到了,小心些”,隻能用這樣的手段迂回地告訴他。
幸好沈青飛也是心思玲瓏之輩,立刻打起了八百倍的精神。
沒過多久,沈青飛幾乎可以確定他們走進了迷陣中。
他猜想大約是風靈子不願讓人打擾所以布下的陣法,或許是他早早布置好的,也或許是看他們兩人走進了臨時布下的,不過不管怎麼說,迷陣是個好跡象,這說明風靈子並沒有殘暴到“闖入者死”的程度,他們倆活著見到對方的機會又多了幾分。
沈青飛故意提高了聲音:“咦?是迷陣?難道這裡有什麼寶物嗎?”
傅遙也陪他提高聲音演戲:“真的嗎?那我們快來將這迷陣破除吧!”
沈青飛忍不住為傅遙的演技黑線了一下。
然後他仔細打量起這裡的迷陣來,這迷陣隻是最簡單的那種,風靈子大概對陣法並不算太擅長,不過他境界太高,哪怕隻是最簡單的迷陣由他布置出來也是地獄般的難度。
沈青飛點出陣眼後,和傅遙兩個人合力花了三天三夜才將這陣法削弱了一半。
然後就在他倆打坐恢複靈氣後,扭頭一看,那迷陣又恢複了全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