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被請到留芳齋，徐吟便把這些事告訴她了。她不願意相信，可現在親眼看到親耳看到，由不得她不信。p
燕承臉上火辣辣的。他不由想到，自己這幾個月的為難，這三年多的掙紮，每每痛苦到夜不能寐，原來樁樁件件都被彆人看在眼裡。所以父親就是這樣看著自己做下蠢事，直到萬劫不複嗎？p
極度羞惱之下，他豁出去了。p
“夠了！”他紅著眼睛喝道，“你說的這麼好聽，何曾真心為我想過？從小到大，明麵上最看重我，可實際上呢？我老老實實讀書，你把小二送進軍營，燕家根基在軍中，你的老部下個個對小二讚不絕口，對我隻有麵子情。你真的在乎我嗎？”p
明德帝慢慢點頭，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那照你說，我該怎麼對小二？”p
“你既選我為太子，難道不知他功高蓋主？”燕承喊道，“你把帥印交給他，還打算讓他執掌天下兵馬，那我呢？哪怕有朝一日繼位，沒有兵馬護衛的皇帝，不就是另一個前周德宗！”p
明德帝明白了：“你要我奪小二的兵權，斬去他的羽翼，砍斷他的手腳，讓他從此成為一個閒王，看你的眼色過活。”p
話都說到這份上，燕承也就不粉飾了，冷笑道：“曆來帝王唯我獨尊，我若繼位，那就是君，而他是臣，這有什麼不對？”p
話剛說完，明德帝手中的藥碗猛然擲過去，燕承不由往後退了一步，碎瓷在他腳邊濺了一地。p
“你也知道他功高！”明德帝怒不可遏，“我們燕家的天下，有一半是他打下來的！我都沒資格奪他的權，你還沒登位就想兔死狗烹？！”p
燕承被潑了一臉藥，狼狽地抹了把臉，慘笑道：“父親，你說的很有道理，可你想過沒有，皇權從來不講道理！功高蓋主，下一步是什麼？彆忘了你的皇位從哪裡來的！”p
這下不止明德帝，連皇後也被激怒了：“住口！外人便罷，你明知道你父親是什麼樣的人，怎能如此非議他？”p
都這樣了，燕承哪會認錯，隻梗著脖子冷笑，仿佛在說，你們果然是一夥的。p
見他如此，明德帝隻覺得什麼話都不用說了。自己一遍遍地講，不希望他們被冰冷的綱常變成無情帝王家，結果他全沒聽進去。p
“罷了。”明德帝抹了把臉，不想跟他繼續這個話題，“說說你怎麼知道的吧，柳五娘什麼時候告訴你的？我瞧著時間不短了吧？”p
燕承不太想說這件事，在皇後麵前，他可以理直氣壯，但若明德帝站在皇後那邊，那他的身份就徹底失去了正義性。p
可明德帝顯然不會順他的意：“讓我猜猜，我們跟柳五娘京中重逢的時候，你們不是第一次見麵吧？那隻能再往前推了。她失蹤的那一年，其實並不在京城，而是去潼陽找你了對不對？我和小二在外征戰，你母親在府中操持家務，而你瞞著我們跟她相認了，對不對？”p
燕承避開他的視線，默認了。p
明德帝已經不想生氣了，神情倦倦，說道：“我大概猜到柳五娘跟你說了什麼，隻能告訴你，這些事情跟你母親沒有關係。燕柳兩家議親之時，你親生母親接到了賜婚聖旨，後來我才娶了你母親。董氏不過尋常官宦人家，哪有那個本事操縱聖意。你說她如果不虧心就不會讓你占了嫡長之名，是在侮辱她的善心。”p
皇後慘笑一聲，續道：“想知道我為何會認你？實話告訴你好了，因為柳姐姐對我有救命之恩。我與她閨中相識，有數年的情誼。我不忍心她的孩子變成無名無份的私生子，這才認下你。”p
她頓了頓，好不容易止住淚意：“我真想不明白，你為何會變成這樣，柳姐姐明明是個溫柔善心的人，你怎麼就學得跟那柳五娘一樣？”p
說完，殿門傳來響動。在雙方禁衛的對峙之下，徐吟提著劍大步從外頭進來：“溫柔善心？這可不好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