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失敗，他注定隻能做一個普通人，也是沒辦法的事。”
“至少還能在你們的保護下活著，不是嗎。”
*
同一夜。
平靜的夜色中暗潮洶湧。
聖殿主教堂內。
雷克薩站在一間狹小的密室內，高傲的頭顱半垂，恭敬地向半空中的人影彙報著今天的情況：“米克斯老師，事實如您所料，帶走祭品的人確實是阿西婭。今夜我從一個死去的孩子記憶裡見到了她的身影。”
出現在雷克薩麵前的人五官清晰，除了身體略有些透明，整個人仿若真人。
這是六級以上的魔法師才能掌握的雙向傳影術，極其消耗魔力，好處是不論在哪裡，都能聯係上自己想要聯係的人。當然，魔獸深淵這種魔力被隔絕的地方除外。
米克斯依舊是那副普普通通的模樣，正因為普通，所以普通人很容易對他產生好感。
米克斯臉上掛著常年不變的笑容，聽到雷克薩的稟報後，微笑著問：“那麼，你在她的身上留下記號了嗎？”
“我正想和您說這件事。”雷克薩的頭垂得更低了，“尼宗紅衣大主教今晚臨時有事情找我，因此我並沒有能及時趕往北教堂。等我回來想再去追的時候，北教堂的人已經把阿西婭跟丟了。”
“而且……除此之外，這件事裡我們安排好的負責詛咒的那個孩子提前暴露了，他並沒有真正在阿西婭身上留下標記。”
說這些的時候，雷克薩的表情有些愧疚：“老師，這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在這種關鍵的時候離開的。”
“你確實不應該在這種時候離開。”米克斯淡淡道，“但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尼宗和我的關係不好，他知道我的計劃後給我故意添亂，這很正常。”
“好了雷克薩，收起你的表情。想清楚我們追蹤
阿西婭的目的，抓不到她並沒有什麼關係——隻要桑德斯相信我們已經抓到了她，那麼我們的計劃就仍舊是成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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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德斯和他的妻子阿西婭感情很好，一旦他相信了阿西婭已經被我們抓住，那麼，我們就有很大可能從他口中問出大地——”
“雷克薩。”米克斯突然出聲，笑容中含著警告。
“雖然你現在處在一個非常安全的地方，但是記住我對你說過的話，在一件事情還未完成的時候，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一定不要放鬆警惕。”
雷克薩心中一緊，立刻收回口中的話：“好的老師，我記住了。”
他差點脫口而出的四個字是：大地之心。
這是一件矮人族傳承了近千年的珍貴寶物。
與矮人族大地之心有同等地位的，還有鮫人族的海洋之心、精靈族的森林之心以及龍族的天空之心。
收集四族之心是近些年教皇大人交給聖殿內四位紅衣大主教們最重要的任務之一。
據說下一任教皇的人選，就會在完成這個任務的紅衣主教們中間選出。
米克斯老師曾是這四位紅衣大主教中的一員，哪怕他現在實力跌落，教皇也沒有取消他的任務資格。
也就是說，如果完成了這個任務，米克斯即使現在實力受損，將來也一樣有可能登上教皇之位，
雷克薩作為米克斯最喜歡的學生之一，因為深受米克斯的喜歡，幸運地得以參與進了這件事情。
所以他才能從老師口中知道，黑暗魔法師桑德斯掌握了大地之心線索。
但這是米克斯老師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消息。
如果被其他紅衣大主教知道了，說不定會有其他意外。
雷克薩現在就住在主教堂，尼宗大主教又時刻緊盯著他，他確實不能放鬆警惕。
雷克薩單手置於胸前，誠懇地請求著米克斯的原諒：“對不起老師，我以後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了。”
“最好是這樣。”米克斯微笑道，“雷克薩，你最近說對不起的次數太多了，這讓我對你有一些失望。”
聽到這話，雷克薩背上滲出了一層冷汗。
他最近犯的錯誤確實太多了。
上一次意外讓金色鮫人逃走，這一次沒有在阿西婭身上留下詛咒追蹤。
這些都是他布置了許久，隻要收尾就能完成的事，可偏偏最後的結果卻讓人十分失望。
上次將鮫人逃跑的事情稟報給米克斯時，雷克薩能感覺到老師有些不高興，但當時老師更多的卻是安慰他。
這一次不一樣了。
連一個小小的詛咒印記都沒能成功，米克斯已經開始懷疑他的能力。
雷克薩當即單膝跪地，任由額頭上的冷汗低落在地，努力解釋道：
“對……老師，上一次其實我們已經將鮫人逼到絕境了，隻是意外遇上藍契，以他的個性，如果我當時搶下鮫人，他一定會上前查看並且發現鮫人，所以我才放過那群冒險者。”
“隻是沒想到後來那群冒險者太過愚蠢，他們不止讓藏匿鮫人的洞穴被人發現，整個隊伍裡最強的人也被鮫人和另外一個神秘人弄死了……”
“還有這一次，正常來說阿西婭不該發現那孩子身上有詛咒，我在他身上提前做了許多準備，按理說隻要阿西婭沒有打開他的嘴巴，她是不可能發現的，誰知道會這麼巧合……”
“其實我知道的，這些事都是我的責任，是我沒有做好，我知道我不應該推卸責任。老師，請您再相信我一次，桑德斯這件事我一定會用儘全力做好，我以聖神的名義向您保證！請您務必相信我！”
米克斯居高臨下地望著跪在自己麵前的雷克薩，冷眼看著他身上滲出的冷汗從脖頸劃過，麵色在這種無聲的壓力下一點點變得蒼白。
半晌，感覺這樣的警告勉強足夠，米克斯才收回視線，微笑著說：“好了，雷克薩，起來吧。你是我最喜歡的學生，老師當然是相信你的。”
這一刻，雷克薩眼中險些湧出淚水，他感激地站了起來：“謝謝老師！”
“好了。那麼，你查出幫助鮫人的那個人是誰了嗎？”安撫好雷克薩的情緒，米克斯又關心起另一件事。
上一次稟報時，雷克薩並沒有查到那個人的消息。
“還沒有。但是我從一個被鮫人殺死的人身上發現了一條線索，那個人是被噩夢之球殺死的。而且殺死他那顆煉金球威力十分巨大，比起一般的噩夢之球要強好幾倍。”
“所以我懷疑那人可能是一名實力很弱的煉金師，或者她認識一些厲害的煉金師，那煉金師幫她改良過噩夢之球，不然這種厲害的東西，我們不可能以前從來都沒有見過。”
“這麼說她應該不是皇室的人。”米克斯若有所思，“可能真的隻是一個偶然路過的普通冒險者。畢竟如果有這麼厲害的武器，皇室早就拿出來配給所有的侍從，然後用來威脅聖殿了。”
“既然這樣，那這件事就不用繼續查了。”
米克斯將這件事放下，在對話結束時再次強調了一遍正事：“雷克薩，大地之心的線索十分重要。為了保證萬無一失，捕捉鮫人的事情你暫時先交給彆人，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做好手裡這一件事。”
雷克薩點點頭，心裡有些苦澀。
說到底老師還是對他不放心了。
但捕捉鮫人是為了想辦法得到海洋之心的線索，找到桑德斯是為了他手裡大地之心的線索。
這兩件事的重要性是相等的，隻要他先做成了一件，老師自然而然會重新信任他。
想明白後，雷克薩立刻調整好心情，道：“老師，我會按照您說的去做，請您等著我的好消息！”
這一次，他一定會把桑德斯的事情處理好，成功從他手裡拿到線索。
米
克斯將他臉上的勢在必得看在眼裡，微笑道：“那麼，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雷克薩：“好的，老師！”
結束對話。
幽靜的森林中，米克斯抬頭看向頭頂明亮的星空，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不見。
藍海城中尋找大地之心和海洋之心的任務遇到了阻礙，他這邊在精靈森林尋找森林之心的進展也並不順利。
可能他不該貪心，應該一樣一樣來的。
可是精靈森林內圍出現空間裂隙這種機會實在太過難得，錯過這一次，他以後再想靠近精靈族的腹地就更難了。
可恨的是他現在雖然身處精靈森林內圍，但那些討厭的精靈太過膚淺，隻喜歡長得漂亮的人，根本不讓米克斯靠近。
該想個什麼辦法呢？
月色下，米克斯斂起了笑容，那張普通的麵孔在沒有微笑的裝飾後變得比常人更加冷漠隱藏，覆上林間的陰影，更顯得他整個人陰冷森暗。
就在這時，對麵一顆大樹的枝丫上突然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腦袋的主人睜著水盈盈的大眼睛，好奇地從樹葉縫隙裡偷偷看向米克斯。
然而看清米克斯此刻的樣貌後，藏在樹間小精靈當即嚇得倒吸了一口氣，一屁股跌在了樹乾上，莽撞的力道晃動了樹乾，發出一陣很大動靜。
米克斯早就注意到了樹梢上有隻精靈，但因為那群該死的精靈並不受歡迎他，所以他才沒有輕舉妄動。
不過注意到這是一隻精靈幼崽，米克斯心中一動，臉上掛起親切的笑容，向前走了一步，試圖和他打招呼。
成年的精靈太難打交道，幼崽會不會好騙一些？
樹乾上精靈幼崽看到他靠近，手裡的果子‘啪嗒’一聲掉在草地上，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連滾帶爬地逃向另一顆樹，發出一陣撕心裂肺地慘叫：“父親、母親、姐姐、哥哥救命，有醜八怪要吃掉我！”
米克斯：“……”
米克斯臉上的笑容僵住。
這群該死的、無腦的、以外貌取人的精靈！
*
這一夜的時間，有許多人一夜未眠。
包括顧笑。
她坐在床上冥想了一夜。
這麼長時間鍛煉下來，她現在勉強可以做到通過冥想代替睡眠，但有時候大概是心理上的影響，她偶爾也要真正睡一會兒。
一夜下來，顧笑吸收了一顆半魔晶，體內的魔力也恢複到巔峰水平。
昨晚她用了兩次‘傀儡術’。
一次是控製著瑪雅的母親，借她的口問瑪雅願不願意帶著庫爾離開，但在發現這種情況在這個世界並不現實時，顧笑就及時停了下來。
第二次是控製著一個路人去城外擺放紫漿果。出於謹慎，顧笑沒有自己走出城門，也幸好鮫人族的傀儡術十分好用，哪怕是走了那麼遠，那個傀儡也沒有和顧笑斷開聯係，十分完美地完成了任務。
這兩次控製，第一次還好，因為持續的時間短，
隻消耗了顧笑一小部分的魔力。
但第二次的傀儡術因為使用時耗時太久，被控製的人又距離她太遠，需要的消耗的魔力倍增，於是幾乎抽掉了顧笑體內魔力的三分之二。
不過即使是這麼大的消耗，也是劃算的。
而且現在休息一夜，這部分能量也全都補充回來了。
看著外麵逐漸明亮的天空，顧笑從桌上拿起徽章，按照原定的計劃趕去競技塔。
她的心情很平靜。
不是覺得自己昨晚的計劃天衣無縫，而且她一向習慣了在做某件事前，預先考慮到這件事有可能給她帶來的最壞結果。
像昨天這件事，無非就是被聖殿的人懷疑上。
但隻要顧笑不承認，聖殿就算懷疑也動不了她，因為現在的她早就不再是愛爾村那個任人欺負的小女孩，她是真的‘風係魔法師’。
而且她的背後還有藍契老師。
正因為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所以她才能始終有條不紊。
幾天時間過去，這次的事情也沒有糟糕到顧笑預想的那種程度。
顧笑在競技塔裡呆了好幾天，這裡麵聚集的學生不少，各種消息流傳得飛快，她稍微注意了一下，便聽到了參加第三天祭典的學生回來後繪聲繪色地形容著當天‘處決黑暗教徒’血腥場麵的話。
所以那些孩子重新被抓住了？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就被顧笑否決。
即使是按照原本的路線，黑袍人也至少將孩子們帶到了海上，這一次被提醒過隊伍中有叛徒，她們沒道理不能跑得更遠。
所以那些被處決的‘黑暗教徒’，很可能隻是一些替代品。
可惜這些都隻是她的猜測，塔羅牌裡的能量都已經耗空了，她也沒辦法真正驗證一遍。
不對，她是可以驗證的。
顧笑突然一怔。
她怎麼忘記了，她以前的占卜能力，靠的可不是腦海中這一副塔羅牌，而是實實在在的卡牌。
是那種存在於現實中的，既沒有特殊的能量，也沒有神奇的預知的能力的卡片。
顧笑做的，就是通過分析每一張卡牌的背後的含義，然後推測出她想知道的結果。
現在她有了腦海中的神秘的塔羅牌，但這不意味著她不能再擁有一副看得見摸得著的實體塔羅牌。
說做就做。
想到這裡，顧笑直接去魔法街上的紙張店定製了一套巴掌大的硬質紙牌。
樣式的要求並不負責，正麵顏色統一，背麵刻上數字1到78。
做了這麼多年占卜師，顧笑幾乎已經把塔羅牌上的圖案刻在心裡，隻要一提數字就能想起這些數字背後的含義，因此有沒有這些圖案都沒關係。
更何況那些圖案背後代表的文化還來源於另一個世界，與其畫圖增加自己的工作量，被人發現還要費心解釋，還不如就這樣簡簡單單，隻有自己明白，也更安全。
下好訂單，因為最近實在
太忙，顧笑一訓練起來就忘記了時間，一直到一個星期後才在店主的催促下取走卡牌。
拿走卡牌時店主還誇獎道：“這個卡牌的主意十分不錯，我也要給我女兒做一套，到時候她肯定也願意學習識字了。”
出於保險，塔羅牌上的數字顧笑讓店主刻的是帝國通用文字。
現在看來，這套牌被店主誤以為是異界版的‘識字卡牌’了。
顧笑沒有否認，十分配合地給了店長一個微笑。
夜色朦朧。
回到宿舍時，屋內漆黑一片。
同宿舍的僅剩的室友雅莉在迪莉婭離開後就變得十分忙碌，不知道在做什麼，平時很少回宿舍。
此刻的宿舍裡隻有顧笑一個人。
就在她準備回宿舍好好研究這一版塔羅牌時，徽章中傳來藍契老師的消息。
藍契：【顧笑，你現在有時間嗎？前一段時間你好像有事情要和我說，我的事情忙完了，現在我們可以聊一聊。】
顧笑當即回複：【有的，老師。】
藍契：【那現在我去找你。】
沒多久，藍契就出現了這座兩層小樓外。
顧笑將他迎進客廳，從剛鋪上桌墊的桌子上抱起一個透明的罐子，用全新的玻璃杯給藍契老師倒了一杯雲紋蜜。
來這裡這麼長時間，她還從來沒有正式招待過客人，所以空間裡也沒有準備太多好的食物、糕點或者美酒，算起來最值錢的食物也就是老師給的雲紋蜜。
藍契坐在客廳的椅子上，看到她的動作，笑著抬手攔住：“雲紋蜜最適合你這樣偏瘦的孩子調理身體，這些你留著慢慢喝。”
說偏瘦還是含蓄了，應該說營養不良才對。
魔法師小時候營養不良會對天賦發育造成一定的影響。
顧笑這頓時間每天都會喝一兩勺雲紋蜜，確實能感覺到其中的效果。
因為這樣東西畢竟還是老師給她的，顧笑也就沒有執意繼續，大大方方道：“那老師你喜歡吃什麼？以後我準備一些。”
藍契也沒有拒絕學生的這一份好意，笑著報了幾樣糕點的名字，隨後問道：“前些天你說有事情要和我說，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