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宿於秦楚陽體內的黑白乾坤並蒂蓮的黑株遭遇重創之後,枯萎衰敗,隻餘一點根莖與寄宿於蘇宸體內的白株相連。
但仙蓮的生命力極其頑強,大概半個時辰之後,自秦楚陽的額心,逐漸浮現起一抹蓮藤印記,令他全身經脈都成了蒼翠的綠色。
這是在有紅塵情花作為“心臟”後,仙蓮以情念為養料,重煥生機,避免秦楚陽的肉身繼續崩潰下去。
冰泠展顏一笑:“如此一來,秦楚陽暫時便是安全了。不過穩妥起見,他的肉身最好還是保持在最適合仙蓮生長的環境中,並且中途萬不能撤去這治愈屏障,否則衰敗的速度將遠勝於治愈的速度。”
蘇宸一思量:最適合仙蓮生長的環境?那不就是萬載仙湖玉麼!
要知道黑白乾坤並蒂蓮最初就是長在萬載仙湖玉上的,還有什麼環境能比它更適合?
蘇宸眸中冰光一閃,一直存在於丹田內的萬載仙湖玉以蓮花形狀出現在眾人眼前。
而後,冰蓮化作一張精致華美、晶瑩剔透的花床,蘇宸將秦楚陽抱到花床上頭,然後綻放的花瓣立時合攏。
他現在是結丹期,煉化的萬載仙湖玉已經達到七成,他能驅使的,便是這七成之力。
沒被煉化的部分異冰依舊存在於蘇宸丹田內,除非他的實力提升,煉化度上升,否則他無法動用這三成異冰之力。
做完這一切,蘇宸心中一顆大石落地,直到此時,心頭血耗儘、肉身軀殼消耗過度的虛弱與痛苦才逐漸上湧。
蘇宸眼前一黑,一時五感儘消,蘇凜冰眼疾手快地上前將他扶住,並直接往他嘴裡塞了一枚丹藥。
“小子,一條胳膊都沒了,怎生還如此倔強?穩妥起見,為父現在暫時封閉了你的金丹,你目前最多隻能動用築基期的力量,否則金丹爆裂,那可就是神仙難救了,明白了嗎?”
丹藥一入口,便化作液態,自發地衝入蘇宸的四肢百骸,讓他的精神立刻便為之一振。
他老實地道:“知道了,爹。”
他現在受的傷真的是太重了,才剛恢複了一絲力氣,就動用了異冰,狀態立時就糟糕了三分。
蘇凜冰隻一眼掃過,便看到了蘇宸現下的身體情況,幽幽道:
“心頭血耗儘,經脈紊亂破敗,內府重創了五成,右臂缺失,魔氣入體,諸多情況相加,你應該感謝有我這麼個爹,否則你的命,沒人能保得住。”
旋即,他又歎了口氣,還是他來晚了,否則情況斷不會惡化至如此程度。
他接著說:“為父方才給你服用的乃生肌塑骨丹,丹藥難得,為父手裡頭也不多,斷然沒有造作的份額。接下來二十年,你莫要外出,便留於宗門療傷調養吧。”
“是……”蘇宸聽出蘇凜冰語氣中的一絲疲乏之力,微微垂眸。
斷肢重生的丹藥至少為地階極品,這種稀罕丹藥是尋常大宗門都要藏著的寶物,蘇凜冰能有一顆,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但想也知道,數額不多。
接著,蘇凜冰將秦楚陽所在的冰蓮花床收入袖中,認真道:“花床暫時放在為父洞府內,你莫要擔心。”
有哪裡能比蘇凜冰身邊更安全?蘇宸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不過,這個法子的確瞬間就讓他安下心來。
“爹,合歡宗此番瀕臨破滅,但好在長老救護及時,死亡弟子數目不多……這段期間,若是孩兒得空,便也幫忙打理宗門事宜。”
“不必。”蘇凜冰斬釘截鐵地拒絕,並直接在蘇宸的腰上輕輕拍了一下,後者險些直接跪地。
就見蘇凜冰冷笑一聲:“小小年紀,腰力便如此糟糕,好好養著吧,為父在此,哪需要你這毛都沒長齊的小毛頭操勞。”
蘇宸很想貧一句“早長齊了難不成還要當眾展露雄風”,不過他現在沒有什麼力氣,所幸也就懶得多嘴了。
隻是他在閉了閉眼後,突然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是,便問道:“爹,那鬼種魔子你待如何處置?您的淨天神水能否給兒子一些?”
蘇宸話音剛落,便發覺自己的手上已經多出了一瓶淨天神水。
蘇凜冰雙眸恍若幽深得恍若深淵地獄,語氣森寒:“如何處置……嗬,自然是滅掉。”
在蘇宸腦中,蘇凜冰的聲音和他表現出來的情緒一模一樣:“此事與覆滅的天魔宗有關,也與你以前擊殺過的奪舍修士有關,但是這一切真是巧合麼?如果讓為父知道存在某人暗中對合歡宗下手,嗬嗬~”
——是啊,若非有他這個穿越來的小蝴蝶大鵬展翅,合歡宗說不定就要被滅了。
蘇宸隱約也認為存在幕後黑手操控的可能,不過他畢竟不好透露自己是穿越而來的事實,現在多說多錯,甚至可能誤導旁人,倒不如彆說,讓比狐狸還要狡猾的渣爹好好想想。
打定主意後,他覺得力氣也恢複了一些,便禦空至仍然被護法神天禁錮的鬼種魔子跟前。
四目相對後,蘇宸露出一絲獰笑,鬼種魔子則露出了滿含惡意的笑。
不知為何到了此刻,鬼種魔子在蘇宸麵前依然敢這麼猖狂,或許是出於“敗犬也隻能在此時亂吠”的高高在上感打從心底不認為蘇宸能給他造成什麼傷害,不過……誰知道呢。
也沒人想要知道鬼種魔子腦袋裡扭曲的想法。
蘇宸麵無表情地將裝著淨天神水的瓶子直接捏碎,澄澈透明、散發清氣的神水立刻以冰晶狀包裹在他的拳頭上。
“這樣子更省。”
話音未落,他的拳頭便狠狠地砸向了鬼種魔子的軀乾上,將魔氣凝成的血肉直接洞穿淨化,然而冰晶卻沒有消耗多少。
“嗷嗷嗷——”
鬼種魔子猝不及防下爆發出一陣淒厲的嘶吼,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可置信。
就連他看不起的修士,也能令他感受到如斯疼痛?
“似乎你還沒有意識到,你現在的痛苦不是我爹給你造成的,而是淨天神水。”
蘇宸仰天大笑,將自己的拳頭抽回,立刻便帶起陣陣被淨化的魔氣,空氣中一片清新。
鬼種魔子對上蘇凜冰,還懾於對方威壓,不敢言語。
但對上蘇宸,他在痛苦之餘,卻不甘願對方覺得快活……他要讓對方比他更加痛苦!
鬼種魔子開了口,聲音嘶啞難聞,不堪入耳:“你這個隻能躲在彆人身後的蟲子,你以為自己能夠走多遠?到頭來,你自己什麼本事也沒有,也就隻能為了快活,欺壓我罷了。”
他的聲音似是辛辣的嘲笑諷刺,實際上卻帶著絲絲蠱惑,在引誘蘇宸生出心魔。
“看,你們被我殺的殺,傷的傷,我已經看到你的道路將會越走越窄,你隻能變成你父親的陰影……墊腳石!”
“嗤~”蘇宸不禁嗤笑一聲,仿佛聽到了什麼極其滑稽的話,就見他眼角一斜,嘴唇上揚,橫眉豎起,神色極儘高傲,幾乎達到放肆的程度。
“逼逼賴賴這麼多,你現在打得到我嗎?我乾嘛要聽一個敗犬放屁,臭了我的聽覺?你特麼有種來打老子啊!打啊!”
便見蘇宸的左拳瘋狂地落在鬼種魔子的身上,令後者的軀殼如同篩子般,雖說力氣不顯,卻如同巨濤鼓岸,帶著瘋狂輸出的節奏。
“拚爹?麻痹你有爹跟老子拚嗎?老子投胎投得好,就特娘是本事!”
“老子走多遠乾你屁事,你有娘都阻礙不了你是個孤兒的事實!你說我揍你是為了快活,老子為了快活怎麼了?你以為,老子揍你不快活,還浪費時間揍你乾嘛?不如放屁,留他個清氣滿乾坤!”
蘇宸邊罵邊揍,似是要將方才經曆的痛苦與絕望一齊釋放出來,並且全然沒有被鬼種魔子的話語所誘導。
先不提弱者、敗者有沒有話語權的問題,他修煉的可是“我”道,他現下言行就是出於自願,讓他停下?不可能!
蘇宸越揍越快,越揍越爽,連帶著身上的疲倦都被遺忘。
反觀鬼種魔子,凝時無比的魔氣都散了五成以上,蘇宸每殺他一次,他的實力便會弱上一些。
“休想這麼簡單地去死,老子將你殺到最後一刻!”
蘇宸暴喝一聲,拳上的淨天神水已經十分微弱,便見拳風如同鑽頭般落下,“轟”的一聲,一次性直接將鬼種魔子殺得隻剩四肢。
少頃,他身體疲憊地退回,而趙振卻是恢複了一兩成,便也去借了點淨天神水。
等待鬼種魔子的將會是一輪又一輪的瘋狂報複。
即便他最終結局必然是“灰飛煙滅”,但至少在最後一刻之前,他都要體會到泯滅千萬遍的痛苦!
……
少頃,蘇宸立於唯一保存完好的主殿門口,望著一片慘敗的山峰時,麵上露出歎息之色。
原先的大好風光,如今竟成了如此殘破的景象,又有誰能想象呢?
就在此時,一隻幽冥怨鬼蝶撲閃著翅膀,在蘇向榮身邊繞來繞去,後者伸出手,幽冥怨鬼蝶便也停在了他的手背。
“這是……三哥的妖寵!它還活著!”
蘇向榮露出似笑非笑、將哭未哭的表情,看著有些滑稽,但沒有人會在此時嘲笑他。
冰泠若有所思:“幽冥怨鬼蝶……難道……”
少頃,便見蝴蝶的口器中吹出一個光球,光球有拳頭大小,靜靜地漂浮在空中。
不多時,光球微微顫抖,隨後便逐漸延伸為一個人形。
看著人形緩慢地展現出自身的形貌,是一種十分奇妙的事情,蘇向榮倒吸一口涼氣:“這是三哥!”
蘇宸眯了眯眼睛,很快人形固定,蘇哲睜開了眼。
此時的他,除了膚色異常蒼白、渾身帶著陰氣之外,與活人無異。
冰泠一拍手,道:“修士神魂本就比常人牢固!蘇哲死後,靈魂略有創傷,卻被幽冥怨鬼蝶以吞入腹中貯藏的形式帶走,他的魂魄便沾染了極強的陰氣,即便靈根不複,將來也能走鬼修一道!”
“這裡是……”蘇哲初初蘇醒,記憶還停留在被鬼種魔子所殺的畫麵,麵上的懵懂與茫然不加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