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父風塵仆仆地帶著東國王子與一隊士兵回歸水東城。
水東城畢竟是屬於兩國交界地帶,距離東國皇城有一段漫長的距離,但秦父幾乎是傾家蕩產去雇傭了最好的車隊,最終硬生生前後隻用了不到三個月。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看到水東城內一片倉惶的景象,卻不料原本暴動的妖獸不知何時悉數退卻,整座城市洋溢著生機。
東國王子疑惑地看向秦父。
顯然,秦父這種急切的態度是裝不出來的,這麼長一段時間內,秦父幾乎沒有好好休息過,原先那個儀表堂堂、乾淨整潔的中年男子,此刻仿佛蒼老了十歲。
片刻後,東國王子稱讚道:
“秦家主,水東城真是一座相當繁華的城市。”
秦父收斂了驚異的心情,心裡頭越發沉重了起來。
據他估計,妖獸暴動至少會持續一年才能平息,現今提前結束,莫非事情有變?
最壞的結果,便是他向東國皇室求助的風聲走漏,導致南國皇室提前插手!
“東王子,還請隨在下一同前往在下宅邸。”
秦父心中異常憂慮,東國王子自是當即應下。
掠過目光驚奇不定的路人,秦父很快便站在了秦府正門前,而他看到的,便是守門護衛一如既往地守門,留於秦府多年的下人也正在來去灑掃的畫麵,顯得一派祥和。
“家主,您帶著客人回來了!夫人小姐吩咐過我,如果看到老人與客人回來了,就讓各位快些入門去,家中一切安好,少爺與蘇公子也久候多時了。”
——一切安好?
秦父原先還有些懵逼,而聽到後半句後,登時恍然大悟。
原來是蘇宸做的!
不過,他分明聽聞那位入城的公主是帶著宗師強者過來的,難不成那位宗師強者這麼弱,折在了對方手中?
宗師強者在傳聞中簡直是呼風喚雨的存在,秦父本以為蘇宸或許無法應對那位強者……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得到了蘇宸精準的消息,對對方的實力有了個**不離十的預估。
卻不想,他依舊是小覷了對方,小覷了合歡宗這個龐然大物!
蘇宸早在秦父出現在他神識籠罩範圍內的第一時間便知道了其回歸。
因此在秦父愣神之際,那廂秦母等人已經自蘇宸口中得到了消息,連忙去迎接歸來的秦父,並安排下人準備洗漱沐浴之物。
秦父身上的氣味兒,著實有些熏人,就連湛藍的勁裝也徹底變成了黯淡的灰黑調藍色。
蘇宸拱了拱手:“秦叔叔,您可算回來了,戰家已經伏誅,待您洗漱之後,我與曉陽帶您去圍觀戰府遺址。”
秦母盈盈一拜,高貴大方:“各位遠道而來的貴客,如您所見,水東城的危機警報已經解除,至於後事,待諸位洗去路上風塵之後再行商議,也是不遲。”
整個隊伍,除了東國王子的衣冠整潔、麵色白淨以外,其他人的身上估計都積了厚厚的一層泥。
“有勞這位夫人親自料理這點小事。”
跟隨秦父而來,本已經準備好一場血戰的東國王子及其隊伍,在舒舒服服地跑完澡洗香香後,出來時都換上了新衣,外形都好看了幾分。
接著眾人享受了一場安逸的宴會。
反觀另一邊,秦父雷厲風行地洗浴後,秦曉陽便將他接到了戰府遺址。
原本亮堂的戰家大門已經破落,寫著“戰府”二字的牌匾不翼而飛,整座院子都好似剛經曆完一場地震,原本整潔的磚石遍布深刻裂痕,一座座房屋院落全都粉碎,很難能辨識出原型。
這一隅之地,在結束完妖獸暴動後重回繁華的水東城形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怎麼回事?”
秦父震撼不已,他哪能想到盤亙水東城百餘年,在他出發前又活得了南國皇室幫助的戰家,不僅說落魄便落魄了,連老宅都被毀成這副模樣。
秦曉陽平靜地道:“爹,讓孩兒為您詳細解釋一二。”
接著,他便將當日發生的事□□無巨細地告知了秦父。
從南宮砂上門挑釁發出朱雀帖,到蘇宸助他擊殺了南宮砂與宗師老者,再到戰家祖父吞服逆天丹暫時突破境界後卻依然被蘇宸碾壓,臨死前說出自己殺了妻子與秦家祖母並將所作所為都歸結到戀慕秦家祖父的事情……
如果說,前兩件事情雖說出格了些,也好歹在理解範圍內,實際上秦父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比如南宮砂和宗師老者將自己的孩子與蘇宸給殺害了,卻不想現實不僅站在她糟糕遐想的反麵,更甚至戰家祖父隱藏的心思竟是如此不堪。
逝者已矣,現下說什麼都沒用了,戰家也為此付出了代價,此間恩怨已了。
至於群龍無首的戰家,之後便被多個家族聯合踢出了水東城,但戰家子弟即便是在家族危機的生死存亡之刻,依舊我行我素,絲毫不見反省的意思。
直到不久前,戰家有名無實的家主搜刮了家中所有的值錢物什,然後帶著漂亮的妾室,雇車馬逃離了!
那個時候戰家才是真的混亂,下仆、公子、妾室都對戰家剩下的東西大打出手,連草皮都被翻了個遍,開始了一場亂鬥……
於是在戰家子弟間死傷慘重,但不論死活,戰家所有人全都被丟出了水東城,並且終生不能再跨入水東城半步。
秦父聽完後,看著廢墟怔怔出神,想到自己的父親曾經對他教導要留心戰府……看來他是做到了。
人死如燈滅,和一個死人計較是沒有好處的,秦父決定將今日聽聞的長輩間的愛恨情仇自此塵封起來。
之後的事情,便也進展得頗為順利。
在一場決定水東城日後歸屬的會議上,水東城所有家族無一例外地在東國王子給出的協議上簽署了姓名,之後再經過幾道手續後,水東城便會成為東國的領地,與難過再無糾葛。
說到底,還是南宮砂作出來的。
此事了結完,秦曉陽的因果便隻牽在了秦父、秦母與秦可兒三人身上。
這便是血脈親情的因果,除非秦父等人做出了危害秦曉陽生命之事,否則這因果便斷不了。
是也,秦家人與蘇宸立於院落之中,四處靜謐,月涼如水。
秦曉陽與蘇宸雙手交握,而秦父、秦母與秦可兒則站在他們的對麵。
“曉陽,你助我們渡過了這次劫難,是不是就要和蘇公子回去了?”
秦可兒最先按捺不住心思,此話一問出口,眼淚就隨之落下。
秦父沉默不語。
秦母則慈祥地看著秦曉陽,不住叮囑道:“曉陽,待你回去之後,若是關於我們的存在影響到修行,忘了我們也是可以的,娘很欣慰你的出生,娘知道你就是我的小兒子,你是從我肚子裡出來的,這點不會變。”
“還有‘臭每’這個難聽到爆的小名,嗚嗚~”秦可兒忍不住插話道。
秦曉陽失笑地搖了搖頭:“爹,娘,姐姐,誰說我們一定要分開的?”
正在流淚的秦可兒愣住。
秦父皺了皺眉:“這是什麼意思?”
秦曉陽便道:“你們都是身懷靈根的修士,尤其是姐姐,擁有極為罕見的單風靈根,乃是上佳的資質,在宗門的保駕護航下,能夠在這條路上走得很遠。”
“我們秦家,幸好也不是什麼世家大族,隻有一些遠親,走了便走了,將族中下人遣散便是,問題不大。九重界擁有更好的修煉資源,靈氣也更加充裕,馭獸師與武者都是修士,隻不過為修士的兩個分支。即便是中玄界的宗師,也不過築基修為,九重界遍地可見。”
“那位宗師,便是九重界偶然淪落至此,好不得意,但阿宸與我都是結丹期修士,比他高出足足一個大境界,實力遠在他之上……希望爹娘和姐姐能夠好好想想。”
秦父沉默了片刻。
他們秦家,不能算是底蘊充足的世家大族,而且人丁稀薄,除去他們這一支,剩下便是關係並不親厚的遠親了。
正如秦曉陽所言,走了便是走了。
秦父如此拚命,不就是為了給子女後人拚出一個靠山來麼。
“那麼,不會給你們帶來麻煩麼?”
蘇宸與秦曉陽紛紛笑道:“不會。”
很快,秦父、秦母和秦可兒就下定了決心。
“走吧,沒什麼比一家人團聚更重要了。”
秦曉陽問道:“何時出發?姐姐,您可以去與金慧姐道聲彆,給她這塊令牌,若是有緣,日後可去合歡宗。”
金慧是秦可兒唯一的閨蜜與友人,兩人關係親厚,即便經過了秦家受難之事,她們的感情也沒有絲毫減少。
但金慧的資質不佳,隻是三靈根而已,並且在中玄界還有戀人和家人,若是無法割舍,還不如留在此地。
而秦父和秦母則表示不需要與人道彆,硬要說道彆的話,也就隻有遣散府中下人一事了。
最終,離彆之日便定在了次日。
秦父認為以後再無歸期,便將秦府的宅邸分成數十份,根據下人的忠心程度給分發出去。
翠雲得了秦可兒居住的那座院子,福伯分得一座靜謐寬敞適宜養老的小院,守門護衛也得了一座屋舍用以居住。
在日上三竿之時,秦可兒麵色黯然,帶著遺憾之色回來。
原來,她聽秦曉陽說金慧也有修煉資質,便想將對方也捎上,在她看來,金慧也是一位性格剛強的女子,如若一個問鼎大道的機會擺在麵前,對方一定知道如何選擇。
然而她失望了,金慧並沒有答應她。
對方放不下父母,也割舍不下戀人,日後若是有緣,她們二人總有重逢之日。
就算離得遠了,感情也不會疏遠。
秦可兒這才將秦曉陽給的令牌轉交給了金慧。
如此一來,因果便是徹底了卻。
蘇宸一揮手,小院裡便出現了一艘靈舟。
靈舟十分寬敞,自帶一座小院與幾間廂房,在九重界不算太高的規格,然而在中玄界,卻足以叫人目瞪口呆。
因為,船是放在水中航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