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子灝的話坐實了蘇宸和秦楚陽的猜想,兩人望著麵前的一片書海,麵色微沉。
按照對方所言，這裡的每本書都自成一方天地，然而這裡可是有四十多萬本，一本一本去尋，他們得尋到猴年馬月去！
不過,一定有更加便捷的方法,隻是往往有人喜歡賣個關子，然後等待彆人追問,才會繼續說下去。
賣關子很好玩嗎？！
——是的,非常好玩，尤其是看人抓心撓肝想要得知後續的樣子！
鬱子灝笑而不語,一副高人做派。
蘇宸與秦楚陽眼神交流了一番，旋即淡然一笑。
“想來鬱道友乃經天緯地之才,當初既然應下，便不會讓我二人失望,如若道友覺得條件可能會讓我二人為難,不妨直說……嗯,道友應該沒那麼無聊，說話也講究藏頭露尾的那套吧？”
此話一出，鬱子灝這個逼也就裝不下去了。
他總不可能承認自己就是個那麼無聊的人。
幽幽地瞥了眼蘇宸,鬱子灝道：“自然不會讓你們一本本地去尋，索性我現在為你們介紹一番仙蓮來曆，好讓你們有所了解。”
鬱子灝的資質並不好,如若是走了尋常路，他可難以達到如今的境界。
但偏生，他就沒走尋常路。
鬱子灝還未入道時，在九州界乃是一位小有名氣的話本作家，筆墨之道走得久了，便也在偶然間感悟到了天地靈氣，但如果隻是這樣，他未來頂多會成為凡間的一位大學問家，或許能名留青史，修真卻是彆想了。
他早年間遊山玩水，偶然進入一處秘境，巧遇一幅描繪墨蓮的墨寶，情不自禁觸碰之，竟是得了一部功法！
……嗯，其實是很尋常的展開，掉下懸崖得到絕世功法的套路還少嗎？
功法引動天地文星，文星勾連周天大道，鬱子灝一朝頓悟，立時從一位隻知悉些許養氣之術的凡人，成了一位修士，進入超脫之境。
自此，那幅墨寶畫卷成了他的本命法器。
而居於其中的仙蓮除了為他提供筆墨文氣之外，卻無法為他所用，反倒是占據了墨寶的空間，令他無法在墨寶上記錄其餘意象分毫，徹底成了雞肋，讓他感到很是苦惱。
這樣的情況一直延續到他結丹為止。
結丹之後，他成功感應到了仙蓮的意念，得知仙蓮之所以逗留在他身邊，卻不為他所用，是因為其需要給自己的蓮子創造足夠的生存空間。
否則以鬱子灝現在的文氣，連一朵仙蓮都養不活，更彆提兩朵、三朵。
它唯有自斷成長空間，方能給蓮子灌溉文氣，不提催生，至少要保住它們。
這與修為無關，而與文氣有關。
文星靈硯墨濯蓮，顧名思義，其浸沐文星星力，以靈硯為根，以靈墨為池，這是對它最好的生長環境。
鬱子灝已經得了自己的文道，並且與仙蓮緊密地聯係在一起，如若他能培養出一大片仙蓮並且為自己所用，那倒也不錯。
就這點來說，他的確是最合適的修士。
但保存、催生蓮子都需要十分龐大的文氣，而仙蓮生長的條件也極為苛刻。
確切來說，是每一朵仙蓮生長的條件都是如此嚴苛，好比黑白乾坤並蒂蓮需要一對有情人同時接觸，且本身就是長在極寒環境中；雲絲赤血蓮需要無數獸血灌溉方能長成；琉璃滌塵蓮長於至純水池，並有隱藏自身的能力……
於是，情況就變得十分尷尬。
鬱子灝因著文道修為所困，連仙蓮母體都無法徹底支配，更彆提讓他分出文氣去保存、催生蓮子了。
蓮子不以文氣灌溉進行保存，很快便會喪失活性；退一萬步來說，蓮子即便成功催生，還得要長到一定條件才能去外頭尋找宿主，可不就是要榨乾了鬱子灝麼！
所以最好的辦法，便是將蓮子交給旁人，但得是信得過的人。
文星靈硯墨濯蓮正睜大了眼睛盯著呢。
於是早在百年之前，鬱子灝便開始搜尋有緣人，隻是遍尋也未能找出一個有緣人。
沒辦法，走文道的修士本就屈指可數，而文氣純粹正麵的修士就更少了，至少鬱子灝目前隻找到了他自己。
以前倒是有一個女修在凡間化名“書中仙子”，還留下了一段傳說，可那位“書中仙子”其實是吸收凡人欲.念的有情道修士，與文氣連邊兒都擦不上呢！
沒辦法，鬱子灝一邊以“玄虛真人”的身份寫話本，養文氣，做好被榨乾的最壞打算，另一邊去向崔鴻羽求助。
於是蘇宸和秦楚陽這才進入了他的視野。
原先，鬱子灝對蘇宸是不抱希望的，在他看來，一個體修、一個劍修，本就與文修搭不上邊，又怎麼可能得到仙蓮的承認呢？
卻不想，在麵對麵見到蘇宸後，文星靈硯墨濯蓮竟然對他傳遞出一股欣喜與試探之意，這可把他樂壞了。
等過了這一遭，以後他修為高了，養上一池子密密麻麻的仙蓮都未嘗不可。
但現在，還是得把燙手的蓮子先送出去再說，他真的快一滴都沒有了。
鬱子灝隻解釋了仙蓮的來意，一部分映射他內心真實情感的話，自然沒有被他提及。
蘇宸和秦楚陽仔細地觀察著鬱子灝的表情，暗自咋舌。
“他露出了‘一滴都沒有但卻被要求繼續不要停’的表情。”
“……想來仙蓮的有緣人難尋，若非我們已經開啟‘十蓮玄圖’，隻怕也是要被拒之門外的。”
蘇宸複而問道：“不知道友為何讓我們結丹之後再來？”
“二位也知曉之後是要前往書中小世界一遊吧？”鬱子灝認真地說，“若是以築基期修為進入書中世界，便會被仙蓮所壓製，到時候很可能會迷失在書中世界被同化，屆時就連神魂也會在書中世界經曆輪回，不得超脫。”
蘇宸與秦楚陽的麵容嚴肅起來，他們也能想到，仙蓮作為母體遨遊在書中世界，而他們闖入後便類似於“外敵”，受到威壓的衝擊。
這是種不可控的情況。
鬱子灝：“不過隻是威壓而已，結丹期修士便不必介意了。”
蘇宸聳了聳肩：“那鬱道友，我們應該怎麼做？”
“方法有二。”鬱子灝伸出了兩根手指頭，嚴肅道，“一，你們繪製一百本以上的話本，當然也不是非要話本不可，能夠得到仙蓮認可的墨寶都是可以的。”
“二，你們穿梭在話本中，暫時成為話本的一員，但不可做出悖逆角色性格的行為，否則便會立刻被驅逐出去。”
蘇宸與秦楚陽考慮了一番，皆是認為繪製一百本以上能得到仙蓮承認的墨寶比較艱難，如若隻是遵循話本角色的性格，去推進劇情找出仙蓮所在，或許還更加簡單。
考慮一番後，蘇宸和秦楚陽同時道：“我們選第二種法子。”
鬱子灝：“隻是私以為，二位選第一種方法或許會更加靠譜，畢竟那仙蓮狡慧，在話本中可以凝聚文氣暫時化作人身，你們若進入了話本世界，容易被他耍弄。”
“還是第二種吧，讓我們試試，再來說創作話本的事兒也不遲。”
蘇宸搖了搖頭，反正鬱子灝和仙蓮就在這兒，跑不掉。
創作話本一聽就很麻煩的樣子。
“那好，反正你們多久反悔都是來得及的。”
鬱子灝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些許促狹之意，心中認定蘇宸的性子一定會讓話本角色崩壞。
不過正如他所言，選擇第二種方法，充其量就是走捷徑失敗，再老老實實地選擇走安全的正道而已，不會有任何失敗懲罰。
兩人在話本世界中玩玩也未嘗不可，消耗的不過些許時間和精力。
鬱子灝喚出一方氤氳五靈玄光的硯台，取出一枝紫竹毫，飛速地對著二人一番描繪，便繪製出兩道不明麵目的墨人虛像。
墨人虛像分彆融入蘇宸和秦楚陽，墨光一閃而過，雖然他們的外表並沒有任何變化，但已經受到了來自鬱子灝術法的加持。
突然，蘇宸想到了一個問題，咬牙切齒地看向鬱子灝，用傳音入密之術說：
“鬱道友，我二人應該不會遇到那種風月話本吧？”
“這……”鬱子灝猶豫了，“如若蘇道友口中的風月話本，是指話本的主要內容為談情說愛，那麼七成以上的話本都有這般內容。”
“不不不，我指的不是談情說愛，而是劈啪複劈啪，諸如那些私人繪本那樣香、豔、露、骨的……鬱道友乃正經的文修，應該不會在合歡宗裡做這種事吧？”蘇宸語氣陰森。
鬱子灝：“……沒有。”
他倒是忘了這茬，之後就把擺在書架上的一些私人話本給拿下來。
這樣的私人話本，絕大多數是無法自成一方小天地的，因為太過狹隘，但不是不存在強行得到文氣灌輸，成為一隅隻有一片院子大小的小世界的可能……
“對了，貌似合歡宗內發行的話本都是由鬱道友負責的。”蘇宸陰森的語氣再度傳來。
“希望鬱道友能夠將不入流的私人話本全都焚燒殆儘，否則怕是有損本少主、趙振長老弟子與合歡宗青年一代第一人胥紫極道友的聲譽……莫要人不知，除非雞莫為惹。”
“尤其是一本名為《新倩男豔譚》的書！”
鬱子灝：“……”
沉默。
想看小本本，不想燒毀。
蘇宸露出了一個像極了反派的冷笑：“想來鬱道友也不希望看到一本名為《采菊君子譚》的**話本流傳整個九重界吧，屆時添油加醋一番，可要悠著點兒，不要被崔長老嘈死。”
威脅！這是赤果.果的威脅啊！
崔鴻羽便是再大方，也不會想看到自己的情人與一大片男子攪和在一塊兒的吧。
“嗯，好好好。”
鬱子灝表麵應下，仍抱有幾分僥幸心理。
隻要他藏得夠深，蘇宸的視線就不能夠找到本本！
蘇宸：“哎~我也想好了，屆時龍.陽四十八式什麼的一塊兒招呼上，繪製成繪刊，你先被醬醬，再被釀釀，然後吧啦吧啦某個地方就壞了……”
“好！夠狠！我燒！”
鬱子灝心如刀割，他直覺蘇宸這廝敢說就敢做。
雖然看彆人的本本很開心，但若自己成了本本上的主角，怕不是以後要被迫為0了。
對了，0這個字好像也是蘇宸發明的！
無比生動形象，非、同、小、可！
鬱子灝用一種看蛇精病的目光瞪著蘇宸。
就連秦楚陽都感受到了他的怨念，反觀蘇宸一派欣慰。
“阿宸……莫要坑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