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荒界上空,兩道靈光於蒼茫黃沙中疾速閃過,下方的碎石小徑被人為地加持了術法,即便在氣象糟糕時也足以為修士指引方向。
少頃,從蘇宸和秦楚陽的對麵便又有幾束赤紅靈光疾馳而來。
是幾個結丹期修為的蠻荒界修士,有男有女,身上卻無一例外地纏繞著一股凝實到化作實質的血煞之氣,也不知道是殺了多少人。
秦楚陽用傳音入密之術道:“阿宸,算算這已經是第五波人馬了。”
“不錯,已經是第五波趕著上來送人頭的了。”蘇宸好整以暇地道。
自從兩人離開望天城已經過了半個月,而在這半個月期間,他們在城外遭遇的不止是荒獸,還有圖謀不軌的修士。
殺人奪寶,貌似是蠻荒界的特色。
雖說其他地方,類似的事情也有,但這裡好像嚴重許多。
此時,見蘇宸和秦楚陽停了下來,對麵的修士卻是各自祭出了法器,紛紛爆發出渾厚的氣勢,儼然是無聲的威脅。
“道友,這裡是我血狼宗的地盤,你們如果想繼續前進,就要遵守我們這兒的規矩。”
為首的修士是血煞之氣最為濃厚,修為最高的持錘大漢。
不過以對方那結丹後期的修為,兼之對麵人多勢眾的情況,的確是能夠對修為隻有結丹中期的蘇宸二人擺出呼喝的態度。
秦楚陽已經亟待拔劍,蘇宸則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們這兒,什麼規矩?”
持錘大漢從上到下挑剔地打量了兩人一眼,身後的修士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顯然是在用傳音入密之術進行溝通。
“兩個結丹中期的修士,其中一個是劍修,另一個看不出來,你們覺得如何?”
“老大,咱們先殺了那劍修小白臉兒。至於劍修旁邊那個,長得很是不錯,殺了未免可惜,不如禁錮了金丹,拿來當爐鼎。”
“就算是咱們膩了,拿出去賣了,也能收獲一筆。”
“不過看他們身上的法衣,嘖嘖嘖……似乎有不少好東西。”
“反正他們就倆人,我們人多,注意著點兒,沒事兒。”
“就看他們是不是識時務了。”
幾人一番溝通之後,持錘大漢朗笑道:“你們倆,如果沒地方去,就加入我血狼幫,發誓永不背叛,我們便饒你們一命,待你像弟兄那樣。”
蘇宸危險地眯起眼睛:“哦?如果我們不加入血狼幫,你們是不是就要謀財害命?”
持錘大漢冷哼道:“那要看你們自己了。我們時間有限,給你們一炷香的功夫考慮,是生是死,亦或是生不如死,全看你們一念之間。”
“我們已經考慮好了,多謝幾位道友為我們指明生路。”
蘇宸放低了身體,神情坦然,態度無比誠懇。
持錘大漢一行人愣了愣,看秦楚陽那一身驕傲風骨,原以為一場死鬥必不可免,卻不成想兩人竟然這麼惜命,這麼識時務!
這樣的修士,真的少見!
以前碰到的人,哪次不是自以為能逃跑,結果最後還是被他們生擒了下來,並且生不如死。
蘇宸道:“我們不想死,所以……”
持錘大漢滿意地點了點頭。
結果就在下一刻,一道隕星從天而降,速度快得風馳電掣亦然有所不及,眾人還未回過神來,持錘大漢便感到自己的腦漿子都要被一股突然襲來的巨力給砸得迸裂而出。
太陽穴驟然受到猛烈衝擊,隻看到眼前一片漆黑。
就在他毫無防備的同一瞬間,秦楚陽的劍已經瞄準了他。
殘陽掠影,掩映在洶洶日光之下,持錘大漢的腦門上出現了一個血洞,緊接著他的身體就被抽乾了生機,化作蒼白的雕塑,一陣風吹過便凋零成碎片。
持錘大漢死得實在是太快了,連他本人都沒能察覺,更彆提在他身後的那群修士了。
直到此時,蘇宸的聲音才幽幽傳來,好似來自九幽煉獄。
“……所以,還是讓你們去死吧。”
其他人在發覺方才發生何事的時候,已經心生退卻之意,然而其中有一人道:“他們隻有兩個人,我等莫慌,他們不過是方才依靠偷襲才能殺得了我們老大罷了!”
“哦?你真的這麼認為麼?”
蘇宸的聲音在那個出聲修士的耳邊響起。
沒錯,是耳邊。
“啪嘰!”
對方的神識終於捕捉到蘇宸金燦燦的拳風,然而在其注意到的時候,便是拳頭砸落在麵門的那一刻。
死亡來得太快,連痛苦都未能追趕得上,一切便已經塵埃落定。
“有那個閒工夫,倒不如想想你們應該怎麼逃命……當然,你們沒有秦兄的劍來得快。”
蘇宸說話之時,長腿側踢而出,手肘往後一頂,兩個結丹期初期修士的腦袋便如脆弱的西瓜般迸裂,但是鮮紅的血液在空中停留不及片刻,就被一股純粹的劫雷之力打散作煙塵,連同失去了腦袋的身體也作煙雲散去。
護體真元?沒用!
兩人以點破麵,相同境界強者的防禦根本不在話下。
隨著持有者死亡,法器從半空中滾滾落下。
雖然在旁人眼中,這樣的死亡來得尤為可怖,但實際上卻是毫無痛苦,這也算是蘇宸和秦楚陽的仁慈。
不足半個時辰,前一會兒還氣勢洶洶的一隊血狼宗修士,便隻剩下其中一個血煞之氣與修為皆是最弱的持刀大漢。
“彆、求你們彆殺我,我願意立下心魔誓,什麼都不會做的……我是被他們強行拉進來的……”
活下來的那個持刀大漢麵貌凶狠,筋肉虯結,足有兩米高,光是立在那兒,就如同一尊煞神。
然而,蘇宸看他方才表現得頗為猶豫,視線也像是鼓足了勇氣一般,強行地落在二人身上,顯出良心未泯之態。
這也是蘇宸和秦楚陽決定留他一命的緣由。
蘇宸笑道:“倒是稀奇,我們倆看了不少氣焰囂張的,還是頭一次碰到你這樣的修士。不過為了防止你心懷鬼蜮,我且要搜一下你的魂。”
緊接著,幸存壯漢的身體就被憑空出現的冰鎖束縛。
蘇宸指尖紅光一閃,停留在壯漢的額心。
一縷縷記憶落入蘇宸的識海之內。
少頃,他將手指收回,語氣輕快:“留他一命,果然是正確的選擇。秦兄,你且聽我說……”
通過搜魂之術,蘇宸了解到這壯漢名為崔梧,原先是一個膽小的散修,現在是血狼宗一個微不足道的幫眾,也確實如其所言,是為了活命才繳械投降充入血狼宗的。
血狼宗其實根本稱不上宗門,充其量不過是駐紮在白昌城的一個小盟族而已。
而這個“小盟族”的宗主,乃是一位名叫“聶飛”的結丹期大圓滿修士,至於最先被蘇宸擊殺的持錘大漢,則是血狼宗的副宗主。
對於分彆出身自合歡宗和開劍宗的兩人而言,宗門內坐鎮的最強者竟然還沒有元嬰期修為,這個宗門未免太不入流。
然而實際上,無論在九重界還是蠻荒界,這般的小宗門都是常態。
如果將大宗門比作食物鏈最上層的獅、虎,那麼這些小宗門便是兔、鼠之流,專門收納那些要求無法達到大宗門入門門檻的修士為弟子,定期向大宗門朝貢以尋求庇佑,或許能活得不錯,也或許艱難,但總好過散修。
至於蘇宸為何欣喜,是因為這血狼宗乃是亂天宗附屬的一個小宗門,宗主聶飛和亂天宗的其中一位少主乃是幼年好友。
既然如此,那麼事情就好辦多了,他們完全可以控製血狼宗,然後借機混進亂天宗,打聽出胡青青的下落,將人給救出來。
“還不快些帶我們去你們血狼幫坐坐?”
蘇宸咧嘴一笑,但在崔梧看來,就好似一個吃人的魔鬼,在他沒有價值後,立刻就會解決了他。
“我、我我……我發誓,我不會對兩位前輩打不好的主意,但凡我敢以某種方法對兩位前輩不利,就會被天雷抹殺……求你,求你們彆殺我,彆殺我……我就是個想要活得好點的人而已,嗚嗚……”
說著說著,這崔梧竟然落下淚來,又悲傷又害怕,十分怯懦。
沒骨氣得讓人想笑。
這樣的人不說強大,往往活得最長久,即便是以攀附著強者的方式。
蘇宸方才得知了崔梧的一生。
此人在蠻荒界這種弱肉強食的地方還罕見地生了一顆柔軟內心,隻要來到一座城市,便會長久地在城市裡生活,能不出城就不出城,能不獵殺荒獸就不獵殺荒獸。
照理來說他是活不到結丹期的,但奈何他運道不錯,得到了一部能從練氣期修煉到結丹期的功法。
資質平庸,內心偏純淨,有一部合適的功法,再加上過分的小心謹慎,讓他以平庸的方式成為了一個平庸的結丹期修士。
“你還算識時務,知道什麼不該摻和,我們便饒你一命。現在廢話少說,帶我們去血狼宗,我們有事要去見見你們的宗主。”
崔梧在得知自己不會死後,又高興又擔心蘇宸會心狠手辣地對他下黑手,可奈何自己的小命就掌握在對方手中,他可不敢做出絲毫逾矩之舉,連忙開始帶路。
一個掙紮在蠻荒界中的平庸修士罷了。
……
而在那廂,血狼宗宗主聶飛才感知到一眾屬下的本命靈燈熄滅,還在思考對策,殊不知崔梧就已經帶著蘇宸殺了過來。
他甚至連傳訊符紙都來不及用,千綺綢便已經將他給捆得結結實實,還有一枚七毒咒怨針打入了他的丹田,距離金丹的距離不足半寸。
金丹瞬間被汙染,奇毒立刻蔓延至五臟六腑。
“何人!”聶飛怒吼了一聲,還用憤恨的眼神盯住了崔梧,幾欲吐血:“你這個叛徒,早知如此,我便直接殺了你!”
崔梧渾身一抖,不敢開口。
少頃,蘇宸挑剔的聲音響起。
“這便是血狼宗麼?陰暗潮濕,還夾雜著一股荒獸的臭氣,毫無品味可言。”
蘇宸看了眼四周的環境,雖說他本就沒抱有什麼期待,可比想象中更加磕磣的現實令他不禁笑出了聲。
白昌城比他們之前的望天城至少要小七成,整座城都是血狼宗的地盤,修士與凡人混居,而血狼宗主殿便是位於城中央的一座閣樓。
閣樓從外部看去有些肖似於合歡宗任務堂,四方烏黑的屋簷,牆柱則刷成了幽綠色,從外頭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修士聚集的地方。
至於內部由於聚陰陣的緣故便更加陰暗了,夜明珠散發出微弱的光澤,更是襯得此地好似一座鬼樓。
雖然“夾雜著荒獸臭氣”是蘇宸誇張的說法,可至少在他看來……荒獸的氣息與此地的氣息是類似的,陰暗腐朽,讓人恁得不爽。
“的確是品味堪憂啊……”秦楚陽神色怪異。
聶飛恨極,企圖催動真元掙脫千綺綢的束縛,卻未曾成功。
他立刻就明白了,就是這兩個結丹中期的修士害死了他宗門中的不少人,又將他禁錮在原地一番羞辱……此仇不報,他誓不為人!
“你好像很不滿啊弟弟。”
蘇宸大步一邁,手掌便握住了聶飛的頭骨。
聶飛正想來個誓死不從,然而當蘇宸的手指開始用力收攏時,他的腦袋便劇烈地顫抖起來。
為什麼隻有腦袋?因為身體被千綺綢捆得太死,根本就是動彈不得。
“喀啦、喀啦……”
一陣陣頭骨碎裂的聲音響起,聶飛目眥欲裂,七竅流血,模樣十分可怖。
但是他連尖叫的機會也沒有,唯有感受著走向死亡的猛烈痛苦開始向他襲來。
蘇宸的力量控製得無比到位,大概過了半刻鐘左右,聶飛已然雙目失神,緊繃的身子癱軟,猶如一個提線木偶一般,淒涼地躺在原地。
“可不要暈了啊,嗬嗬。”
蘇宸收回了在聶飛頭蓋骨用力的手,轉而一掌扇在其臉上。
就聽“劈啪”一聲脆響,聶飛的半邊臉高高地腫起,青紫一片如同打翻了顏料。
他驚悚地看向蘇宸。
“彆怕啊,我留你還有用呢,隻要你不出格,我就不讓你死……但是,你要立下心魔誓,不然我現在就可以宰了你,因為你並非必需的,明白麼?”
“明白的話就眨兩下眼睛,不明白就眨一下,不眨現在就轟爆你的腦袋。”
“畢竟在下也不是一個魔鬼嘛,嗬嗬~”
秦楚陽深思:不不不,阿宸,你現在的模樣真是魔鬼極了!
蘇宸對聶飛的要求很簡單,便是要聽從且不能忤逆他和秦楚陽的命令……簡單來說,便是讓他許下一個類似奴仆烙印的心魔誓。
聶飛自然不會在第一時間答應,這樣等同於將自己賣出去啊,早晚都會沒命,那麼他不如現在就去死!
“不,你不想死,我說你不想死你就是不想,聽我的,準沒錯。”
“我會讓你知道活著才是最好的,難不成折磨人的方法還少麼?”
蘇宸揚了揚嘴角,收攏千綺綢,聶飛頓時覺得自己的內臟都要從嘴裡吐出來。
“你確定想要讓我繼續嘗試下去麼?不會死的。”
不欲在聶飛的身上浪費時間,蘇宸接著便直接開了大招,一邊對其進行肉身上的狂揍,一邊施展幻術。
如此一來,在一個時辰之後,對方終於屈服,當蘇宸解開了籠罩住聶飛嘴上的千綺綢時,對方立刻便雙眼無神地按照他的原話,發下了心魔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