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叢裡響起蟲鳴。
襯得這夜晚越發寧靜。
過了許久,玄卿說:“他已經走了。”
謝悠悠盯著地麵的月光:“江嶼嗎?”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為什麼都這麼說?
她哪裡知道他們說的是誰!
謝悠悠咬著下唇,說:“我不知道!”
玄卿喉間酸澀,他苦笑著問:“還是放不下嗎?”
沒指望她會回答,也不指望她會說真心話,他看向她,目光流淌著比月光還溫柔的深情,聲音低低地說:
“沒關係,我陪你戒掉他。”
“好不好?”
這樣的溫柔讓謝悠悠鼻尖一酸,嗡著聲音道:“誰說我放不下?我早就放下了!”
玄卿靜靜看著她,也不爭辯什麼,他這雙眼睛會看,他知道她所有的感受。
謝悠悠被看得不自在,彆過臉,嘟囔著說:“玄卿你這麼好的條件,燕城多的是喜歡你的名媛,乾嘛還在我這兒浪費時間?”
等喜歡的人怎麼能叫浪費?
玄卿輕輕地笑了,眼底倒映著她的身影,一字字道:“六年我都等了,不介意繼續等下去,反正,最壞也不過是等一輩子。”
**
十一點半。
宴會早已散場。
音樂廳一片安靜。
謝悠悠這才收拾好心情,走出了大門。
家人沒有找她,也沒給她打電話,想也知道是二姐幫忙找了理由應付了過去。玄卿本想陪著她,最後還是拗不過她,被強行趕走。
一個晚上發生了這麼多事,是她所沒有料到的。
她站在已經暗了的燈牌下,長舒了口氣,準備打電話讓司機來接。
沒等她掏出手機,便愣住了——
本該走空的音樂廳門前竟還孤零零停著一輛車,雙R的標識和極具辨識度的車牌號,讓人一眼就知道車主是誰。
怎麼會?
怎麼可能還沒走?
就在她再度懷疑自己眼花的時候,車門被人從裡麵推開,出現在視野裡的人不是薄蘭棲又是誰?
隔著十幾層台階,兩人對視著。
謝悠悠的聲音在喉嚨裡卡了好久,才艱難地擠出一句:“你…一直在等我?”
薄蘭棲望著她,眼眸泛著如夜般深邃的色澤,低低一聲:“嗯。”
謝悠悠不可置信:“從十點等到現在?”
薄蘭棲點頭:“嗯。”
她眼睛睜得更圓:“什麼都沒做地等了一個半小時?”
薄蘭棲又點了一下頭:“嗯。”
見她露出闖了鬼的表情,薄蘭棲忍不住反問:“很奇怪?以前…你不是經常等我到很晚?”
謝悠悠不明白他現在提這些做什麼,表情流露出疑惑:“是這樣沒錯……”
然後便聽到他以理所應當的語氣說:“所以,我等你一次,又有什麼關係?”
換做是彆人的話,站在這裡等她一晚上都不稀奇。
可對方是薄蘭棲,時間觀念比誰都重的薄蘭棲,無論再大再重要的生意,隻要對方遲到三分鐘,他就直接走人,絕不拖遝。
結果現在他說,他就這麼乾等了她一晚上?
謝悠悠一時間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才好,她不自在地錯開視線,問:“等這麼久,找我是有什麼事?”
“是有事。”他說著一步步跨上台階,像她曾經一步步走向他那樣,來到了她的麵前。
於是,謝悠悠就看見,那束她沒有接下的花,再次出現在了視野中。
“我的心意,能收下嗎?”男人的聲音自頭頂傳來,是她曾經拿來當過鈴聲、睡夢中都想念著的聲音。
謝悠悠看著那束花,有太多情緒翻湧而來,以至於堵了喉嚨,一時間說不出任何話來。
薄蘭棲沒有催促,就那麼站在她麵前,安靜等待。
這般耐性,根本不像他。
謝悠悠深吸一口氣,問他:“所以,今天你是專門來看我的首演的?”
“是。”
——回答得那麼乾脆,連撒謊的餘地都沒有。
隻是,他這樣的舉措卻反常得讓她不敢相信。
“那等我到現在,也隻是為了送我花?”她又問。
薄蘭棲注視著她,道出另一目的:“我們談談。”
她不知道在他拒絕了她之後,還跑來和她談什麼,請她原諒嗎?可他本來也沒做錯什麼。他的眼裡隻有事業,不想她繼續浪費時間,很乾脆地拒絕了兩家的聯姻,沒有欺騙她、沒有戲耍她,從頭到尾就沒有對不起她的地方。
所以——
“談就不必了。”她錯身走開一步,沒有去接那束花,“薄總的心意我領了,花很好看,謝謝。”
她從他麵前走過,沒再看他一眼。
走下幾層台階,薄蘭棲在身後喊住她:“謝悠悠。”
“還有事?”她沒回頭,聲音冷淡。
知道今天又談不成了,薄蘭棲注視著她背影,喉結上下滾了滾,帶出一片晦澀的茫然,他緩緩垂下手,握著的花束跟著黯淡地耷拉下了花瓣。
片刻的沉默後,他找回自己的聲音,衝她由衷道:“今晚的演出很精彩。”
“謝謝。”謝悠悠吸了吸鼻子,扔下這句話快步離去。
被她扔在身後的人靜靜地站了許久,腳下拉著落寞的影,隨著音樂廳最後一道燈光暗下去,被夜色無情吞沒。
而影子的主人,對著空曠的深夜,輕輕說了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