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擁千山(四)(1 / 2)

有那麼一瞬間, 越無端不禁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前幾日還因為此事而大發雷霆,杖斃了一個丫鬟的男人, 此時此刻竟然會說出這種話。可當他看清對方臉上的神情後, 卻又覺得不寒而栗。

那眼神, 實在太冷了,一點也不像個活生生的人。

“走吧,去聽聽他們的話。”

說完,沈臨淵也不去看越無端,隻是任由來福將他推著往前走。

越無端看著男人的背影,沒有猶豫, 也跟了上去, 隻是始終落後了半步,落在對方身上的神色若有所思。

來福到底是個人精,知道自家主子喜靜, 早就和掌櫃的知會了一身,讓人將茶樓包了下來,所幸今日時辰趕巧,茶樓裡沒什麼達官顯貴, 因此包下來也沒花什麼勁。

沈臨淵推門進入時, 早已戰戰兢兢等候多時的老漢與老婦, 又是身形一抖, 顫顫巍巍跪了下來。沈臨淵不躲也不閃,隻是漫不經心接過來福泡的茶,小飲了一口, 這才問道:“說吧,什麼事?”

老婦望了自家男人一眼,忽然神情悲慟地跪在了地上,“大人啊,請替我們做主啊!”老婦誇張地哀嚎道,說到動情處,甚至想要伸手去摸沈臨淵垂在身下的袍子。

眼看對方快要摸到沈臨淵時,來福眼疾手快連忙擋在自家主子身前,急聲警告道:“放肆,世子的衣袍豈是你們這等人可以觸碰的!”

老婦被唬了一跳,悲慟的神色頓時僵在了臉上,看上去有些滑稽,似乎是先前醞釀好的情緒被破壞了,一時之間也是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說些什麼。

沈臨淵放下茶杯,挑著眉望了過去。那眼神並不威嚴,卻讓老婦驚得起了一身冷汗,心頭狂跳,仿佛心底最深處的秘密已經被眼前這個貴人給窺視到了。

此情此景實在太過難堪,在場的幾人幾乎都是高門大院出來的,什麼陰私手段都見過,看見老婦人這等表現,已是不屑地皺起了眉。就連越無端,在冷靜之下後,也逐漸品出了事件的不尋常。

老丈見到此狀,連忙用力地咳嗽了幾聲,像是在提醒。老婦這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隻是將頭低了下來,不敢再抬起頭。

她局促不安地抓了抓自己的衣服,這才斷斷續續地說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大人,您有所不知。”老婦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聲音聽起來有些哽咽:“二丫這孩子乖巧伶俐,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這麼大,多好的一個孩子啊,進府沒幾天怎麼就沒了!”說到此處,她霍的抬起頭,怨毒的目光指向越無端,恨聲道:“定是這狗書生迫害了我家二丫!”

事態發展到此處,越無端也反應過來,這件事本身是衝著他來的一個局。隻是,他有些不明白,什麼人要處心積慮給他一個無權無勢的小書生下套?

腦海裡飛閃過沈歲的名字,越無端蹙著眉峰看了對方一眼,恰在此時,對方也正好望了過來,兩人視線交彙的瞬間,越無端就暗自垂下了眉眼。

哪怕沒有證據,越無端的直覺也告訴自己,這個人不會是沈歲。

沈歲的手段從來不加掩飾,冷酷殘忍,又專|製霸道,根本不屑玩這種小把戲。

還未等越無端說些什麼,沈臨淵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出口,可儘管他在笑著,周圍的人卻隻覺得更加毛骨悚然。

他自己推動身下的輪椅,來到老婦的身前,目光一下一下掃在對方身上,最後伸出素白的指尖,觸碰到了外領,按著領邊稍微往外移了移,內裡的衣料就露了出來。

“這料子可真好,不知花費幾何呀?”

他的聲音很輕,聽起來仿佛就隻是在溫和地向你詢問一個問題。

老婦心跳響如擂鼓,卻還是篤定這位生活在雲端上的公子哥,是不會發現端倪的,強忍著懼意抬起頭,正想說些什麼時,卻忽然對上了沈臨淵冰冷的眼眸,仿佛洞悉了你的一切。

刹那間,老婦臉上的血色全都消失不見。

心底隻剩下一個聲音。

完了。

來福見到那料子,臉色就變了,他說道:“主子,那可是霞鍛,尋常人家可用不起。”

來福一句話點破了其中的玄機,頓時,老婦和老丈任何遮掩的心思都沒有了,兩人的臉上這時才露出一些真情實意的懼怕,他們跪在地上,不住地磕著頭。

“大人饒命啊,饒命啊!我們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的!是有個人給了些銀子,指使我們這麼做的,不然哪怕給我們一百個膽,我們也不敢啊,大人您高抬貴手,就饒我們這一次。”

沈臨淵聽得頭疼,強壓下的暴戾又湧上了心頭,按在扶手上的雙手青筋畢露,喉口有些腥甜,甜膩的味道讓他險些喘不過氣。

恰在這時,一雙手扶住了他的身軀,將他扶了起來,清冽的氣味湧入鼻腔間,那股燥熱與混亂終於被壓了下去。

越無端神情複雜地收回手,抿了抿唇,才問道:“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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