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問抬手,讓馬車隊伍停下。
“怎麼了這是?”碧麟掀起簾子疑惑地問了一句。
嵩問沒解釋,隻是朝她道:“請碧麟姑娘小心照顧好程夫人。”說罷便駕馬朝回路疾馳而去。
過了小半柱香的時間,嵩問騎馬拉著一個齊府下人打扮的少年再次出現。
碧麟看那少年,身上又臟又破,還有股子馬臭味。臉上滿是血痕淤青,似是被嵩問揍得不輕。
“嵩管事,他是誰?你帶這麼個人來做什麼?”碧麟用帕子掩鼻問道。
“這小子是府裡清掃馬廄的小仆,之前受過程夫人一飯之恩,想跟你們一起走,報答夫人。”
碧麟剛要拒絕,便聽程黎出聲:“我記得這孩子。當初還是我帶進府裡的。”
“既是如此,便讓他上後麵的車架跟著罷,左右我身邊也缺個人料理瑣事粗活。”
碧麟一聽這話倒是高興,至少有了這小哥,粗活就不用她做了。
嵩問略一遲疑,朝那小仆道:“聽見夫人的話了麼?以後你就跟著夫人好好做事。”
那小仆什麼也沒說,隻是跪下朝馬車磕了三個響頭。
嵩問又道:“夫人,這小子當時沒簽賣身契,隻簽了兩年的工契,待小人回府把那工契燒了便是。”
程黎道:“那便麻煩嵩管事了。”
“碧麟。”
“是。”碧麟應了一聲,從身上荷包了拿出一錠銀子,交給嵩問,算是違契的補償。
嵩問哪裡敢要,碧麟卻是個一根筋的性子,硬是把那銀子塞給他了。
嵩問顧忌著男女有彆,對方又是程氏的大丫鬟,不敢跟她拉扯,被碧麟一塞一個準。最後隻得收下。
碧麟帶著小仆,讓他去坐後麵裝物甚的車架,挑來挑去選了一輛東西塞地最滿,地方最小的。
“你就坐這輛。”碧麟目露嫌棄地道,“記得彆亂碰車上的東西,萬一把哪個弄臟弄壞了,賣多少個你都賠不起!”
小仆無聲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碧麟見狀狐疑地看著他:“喂,我說你怎麼從頭到尾都不出聲,該不會是個啞巴吧?”
那小仆仍是沒說話,隻是頭低地更低了些。
碧麟回到程黎的馬車上,把剛才的發現給程黎說了。
“夫人,那小子又臟又臭,還是個啞巴,看著那麼瘦小,活不活地下來都不知道,您買他做什麼啊?”
程黎翻著手裡的書,看也沒看她,淡聲道:“你以前又懶又饞,不會針線不懂廚藝,連端茶倒水都不利索。也不是我帶進府裡的,之前還伺候過幾任主子,會不會一直跟著我能對我有幾分忠心都不知道,我當初提拔你到身邊又是為什麼?”
碧麟:“……”紮心了。
“夫人……”碧麟想說那個小啞巴怎麼能跟自己比。
程黎翻了一頁接著道:“人都有這樣那樣的不足之處,但很多不足,不是不可改變的。”
“我可以慢慢教你,自然也可以慢慢教他。”
“當初你能有這個機會,他自然也能有。”
碧麟聽完主子的話,仔細想了想,還真就是這個理。她雖然不待見小啞巴,但不意味著她是個不講理的人。
她要是蠻不講理的人,也不可能在夫人身邊待這麼久。
夫人看似寬和,對下人沒太多要求,卻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往夫人身邊湊。
以往也不是沒有犯了忌諱,被夫人攆走甚至發賣的下人。
碧麟知道自己身上毛病不少,但聽訓,拎得清,識好賴,這一優點足以蓋過她那些不足,讓她得以留在程黎身邊。
同樣的,小啞巴人年紀小,又瘦弱,還不會說話,看著哪兒哪兒都不好,但有一點,他知恩圖報,這一點就足以主子留下他,給他一個機會。
“夫人,恕奴婢多言,您不怕這小啞巴是嵩管事特意安排過來的?”碧麟還是有些不放心地道。
程黎放下手中書卷,看著她,突然露出一絲極淡的微笑。
“若真的是那樣,我就更得留下他了。”
“沒有他,還會有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