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各宮妃嬪, 到光明殿, 林強又收到了一個係統提示。
“天命龍氣不會徹底消失, 你身上的龍氣逐漸變少,隻證明一點, 它正在往彆人身上轉移。”
林強怔愣好半晌, 才反應過來係統這話的意思。
緊接著,他第一個便想到了太子林玹。
如果說, 這天下還有一人比他更適合為君為帝, 更受人敬仰,能讓朝臣欽服的話,便唯有太子林玹。
這個一出生不久, 便被他立為太子,在過去的諸多年裡,幾乎所有人都認定了他是未來皇帝的少年儲君。
“是他!”
“除了他,不會有彆人!”林強雙目赤紅,幾乎喪失理智。
他無法接受,自己的親生兒子, 正在奪取他身上的龍氣,正在一步步取代他的地位。
他顧不得那些已經趕至光明殿門外的妃嬪們, 立刻讓自己的心腹親衛去查了太子的行蹤。
林強經營數年, 手上也有自己的情報機構,太子外出遊學,又不是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除了隱瞞身份在軍中助蒙鉞抵抗外敵, 其餘皆不曾有任何遮掩。
所以太子的行蹤一直都在林強的眼線掌控下,隻不過林強除了一開始過問幾次,之後再不關心,且明顯表露出對太子的不喜,底下的人自然不會自討沒趣,拿太子的事去煩擾他。
林強看著太子這幾年在外頭的所作所為,頓時咬牙切齒。
他一直以為太子是個好的,卻不想當真狼子野心,盯著他的皇位,從離京那一刻就開始謀劃著怎麼取他而代之!
林強心想,既然太子對他毫無敬父孝順之心,那他又何必顧念父子之情?
南地。
蒙鉞和林玹剛打了一場勝仗,軍營之中數十萬將士皆在歡慶。
酒過三巡,蒙鉞和林玹都有點心不在焉。
篝火旁,幾個穿著大膽的南地蠻族女子俘虜,正跳著她們族裡最美的舞蹈,芙蓉麵,楊柳腰,紅唇雪膚,輕紗曼舞。在座一些將士縱然各個非普通人,卻也不免有些心旌搖蕩。
蒙鉞正要開口向林玹說些什麼,卻倏地眼神一戾,沒人看清他怎麼出劍的,待眾人回神,那個晃至林玹麵前的舞女,已經斷氣倒地。
宴上一片死寂。
很快有士兵將地上死去的舞女殺手拖下去。
過了許久,下座之人見蒙鉞和林玹,都沒什麼大反應,宴上這才重起人聲。
“剛才那殺手可是衝著孤來的?”待回到營帳,林玹直接問向蒙鉞,聲音裡帶著隱怒,連自稱都忘記改換。
蒙鉞抱拳請罪道:“臣治下不嚴,讓殿下受驚了。”
林玹卻沒說什麼,坐於桌案前沉默好一會,似是歎氣道:“三哥有所不知,這不是第一次了。”
“先前我外出看望母後,半路也曾遇到過一次伏擊,來的還都是武功奇高的死士,若非青扇和金戈當時在旁隨護,我肯定會死在那些人手上。”
蒙鉞大吃一驚,同時也明白,這恐怕是太子暗處的“敵人”派人來刺殺。
若是隻一個林軍師,還不至於讓人這般處心積慮地想要置他於死地。
“那些人到底什麼來頭,殿下心中可有猜測。”
林玹自嘲笑了一聲,卻沒有言明。
頓了片刻,蒙鉞反應過來,心中有了一個猜測。
這猜測讓他……
“是皇上?”
林玹麵上看不出喜怒,也不見悲色,“除了他,還會有誰?”
“四弟多大本事我很清楚,高貴妃如今正與我母後在一處,更不可能在我母後眼皮子底下動什麼手腳。”
“這天下唯一恨我入骨的,不是那些心懷不軌的臣子,也不是那些皇弟皇妹……”
林玹沒有直接言明,卻足以讓蒙鉞明白他的意思。
蒙鉞來回踱步幾番,似是有些難以相信地問他:“皇上這是瘋了?”
便是再不喜太子,虎毒還不食子呢,武帝這是因著自己那點疑心,臉皮名聲全都不要,勢必要置太子於死地?
“或許罷,母後曾說過,父皇這輩子做不好一個丈夫,也做不好一個皇帝,更做不好一個父親,甚至他連男人都做不好。”
“我當時還覺得母後這話,有些過了,畢竟父皇這些年來也算勵精圖治,在治國之上雖說有些貪功冒進,卻並非一無是處,毫無成就,他也想出了不少利國利民的計策。”
“如今想來,母後的話未嘗沒有道理。”
為夫為父尚且不提,隻說為君。林強能打下江山,即便很大程度上是依靠了係統的金手指,卻也有他自己的一些運氣和本事在內。
但嚴格來說,他算不上什麼好皇帝,也不曾真的憂國憂民。
他提出策略,實行改.革,從不管失敗後會怎樣,因為即使失敗了係統也不會給他懲罰,相反成功後會有諸多獎勵。
因著林強的貪功冒進,死去的忠臣良將,無辜百姓不知凡幾。
他即便於政務上不曾懈怠,但確實不能說是一個真正的明君。
蒙鉞聽到樓玉珠對晏武帝的評價,心中竟是有些自喜。武帝後宮中還沒那麼多女人時,帝後之間的感情,也曾被天下人所羨。
可武帝風流,他的愛意,來的熱烈,去地也快,反倒是被對方真情打動的樓皇後,這些年,沒少因著昔日情分忍受武帝那些荒唐事。
蒙鉞想象不出樓皇後那樣的女子,對著武帝委曲求全的模樣。
隻稍一作想,便連弑君這等大逆不道的念頭都生了出了來。
晏武十八年。
武帝召太子回京。
林玹應召回京,一路上卻遭受數次伏擊。
直到進了宮門,見到了他的父親武帝。
幾年不見,林強全然沒了以往高大偉岸的模樣,他像是被邪祟抽乾了精.氣,變得乾枯瘦弱,人更是猶如老了幾十歲一般,須發皆是灰白,整個人顯得蒼老而陰鬱。
林玹沒想到會見到這樣的武帝,他怔愣過後,很快恢複了平靜。
不論武帝變成何等模樣,他們之間的父子之情,早隨著武帝一次又一次對他痛下殺手,消耗殆儘了。
“玹兒。”林強顫著身體,撐著扶手,從龍椅上站起來。
“你可知道朕為何召你回宮?”
林玹低頭道:“兒臣不知。”
林強冷笑一聲:“你可知,朕最厭惡的就是你這副內裡藏奸的虛偽模樣。”
“彆人不知,你和朕心裡都清楚,我們父子二人之間,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麵,都到了這般地步,你也不用在朕麵前裝什麼傻。”
“一個真正仁德寬厚的太子,不會在外處心積慮結黨營私,試圖奪了親生父親的皇位!”
“怎麼?為何不開口反駁於朕,莫不是被朕說中了痛處?”
林玹聞言,隻道一句:“兒臣無話可說。”
即便做再多解釋,在武帝聽來也是辯解,根本不會相信。
他在此番回京之前,從未想過,要跟武帝對峙到這般地步,到底他是他的父親,血濃於水。
可這一路從南地到宮裡,他每一步麵對的殺意,讓他無法再抱著什麼父子血親的僥幸。
“林玹!”武帝從老太監手裡端過一盞清酒。
那酒無色無味,甚至不像一杯酒,而是一杯水。
“喝了它。”武帝道,“隻要你喝了它,我既往不咎,亦會放下所有對你的偏見,太子之位永遠都是你的。”
“我們父子之間,就此恩怨全消!”
林玹隻覺得武帝這話可笑至極。
他看著那杯酒,良久,還是端起,一飲而儘。
罷了,隻當他把這身血肉還於生父,自此他們再無任何乾係。
武帝見他毫不猶豫地喝下,先是一愣,隨即癲狂地大笑起來。
“龍氣最後還是朕的,是朕的!”
“朕才是天命之子!”
林玹轉身一步步離開,剛步出殿門,便一口血吐了出來。
鮮血染紅了他身上象征著一國太子的杏黃四爪蟒紋正袍。
他幾乎用儘所有力氣才撐著身體,讓自己不倒下,直至出了宮門,離開這宛如牢籠一般的皇宮。
武帝沒讓任何人攔他,任由他走出皇宮。
林玹一出宮門,便看到了宮門後,於光影處低首斂眉站著的青扇。
“殿下。”青扇快走幾步上前,呈給他一顆丹藥。
“這是娘娘為您準備的,還請殿下儘快服用了。”
林玹想露出一絲笑意,卻發現自己根本笑不出來,張嘴便是一縷鮮血從嘴角溢出。
他的生父,費儘心機想要除去他,置他於死地,他的母親如今不知魂在何處,唯有母親身體裡,他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的陌生人,惦念著他的安危。
樓玉珠從不曾在他麵前掩飾過她跟樓皇後的不同,林玹一開始還能自欺欺人,騙自己母親隻是想開了或者受了高貴妃母子的刺激,所以性情大變,可後來……隨著他們相處越深,他也越來越無法欺騙自己。
林玹拿起那顆丹藥,也沒問那是什麼藥,直接吃了下去,然後朝青扇抱拳道:“替我多謝母親。”
不是母後,是母親。
樓玉珠這些年來,明裡暗裡為他做的,完全當得起他這一聲母親。
青扇臉上露出淡笑,朝他微微點頭。
不遠處,一輛馬車靜靜停在樹影之下。青扇扶著林玹走過去,上了馬車,很快車影消失在青石板路上。
武帝耗用自己的天眼,再次窺視未來。
他的天眼,是到了這個世界才有的,但卻不是係統所給,更像是這個世界對他的贈與。
這兩年,他不止一次用天眼,窺視些許未來之事。
大都是一些模糊的畫麵,因為窺視未來極耗損天眼,他不敢大肆使用。
以往,他看到的都是,大晏國破,他被林玹誅殺的畫麵。
而這一次,他看到了一個龍袍加身的背影。
他以為那是自己,正要大笑出聲,卻見那人轉過了身,模糊中依稀能看到對方和林玹有幾分相像。
“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