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輪到朱二站崗, 天剛蒙蒙亮,他就爬上了塢堡四麵的角台之一,代替守了一夜的兄弟繼續監察周圍。
因為地勢原因, 他所在角台剛好麵對著安州城東城門, 隻不過距離太遠,從他這裡隻能看見城門上的女牆。
今日的天,跟以前並沒有什麼不同。
朱二剛剛冒出這個想法,忽然目光一凝,他看見地平線上漸漸冒出了一層黑壓壓的東西, 朱二用力眯眼去看, 那是什麼東西?
與此同時,另一處角台上,婉婉正舉著一根粗粗長長黑乎乎的東西對在眼前,透過這東西, 清楚地看見了遠處漸漸接近的軍隊, 為首一個絡腮胡子的壯漢,騎在馬上臉色陰沉。
婉婉高興道:“啊,看得好清楚,他們真的來了。”她又盯著看了一會兒,“軍隊散開了, 他們準備包圍塢堡了。”
唐枕在旁邊打磨槍尖,聞言道:“待會兒的場麵會有些血腥,你先回去等著。”
婉婉卻搖頭,放下千裡鏡認真看他,“我不下去, 我要在這裡看著。這是夫君光明正大的第一戰, 我要仔細看完, 記錄下來。”
唐枕半信半疑,“真假?你不會中途嚇暈過去吧?”
婉婉心想唐枕真是小瞧人,不過她可不是盲目自信,當即道:“你不曉得,為了迎接這一天,我這幾日天天去廚房圍觀殺豬宰羊,我還拿著刀親自下場了。好幾次,那血全都噴我臉上了……現在就是看你將人砍得腸穿肚爛,我也不帶眨眼的!”
見婉婉湊近,唐枕把槍尖收到了身後,搖搖頭道:“殺人跟殺豬可不一樣,我第一次見到死人,嚇得幾天沒睡好覺。”
唐枕說的是實話,他估摸婉婉聽了這話就算不萌生退意也會有所猶豫,畢竟婉婉最近膽子雖然練大了一些,可是芝麻大的膽子變大一些,也不過豆粒那麼大啊!他了解婉婉。
卻見婉婉仰頭看他,神情疑惑,“可你又不是去殺人,石嘯不是畜生嗎?”
唐枕一怔,與婉婉對視良久良久,忽然開心地笑起來,“對!石嘯就是畜生!我去殺畜生有甚可怕的?你待會兒可要看好了,看我如何威風八麵大殺四方!”
婉婉也笑起來,牽住唐枕的袖口,“那你先親我一下,親了我我就給你呐喊助威。”
唐枕:……
婉婉你變了,你怎麼可以拿親吻當做交易?
他環目四顧,天還沒亮,塢堡裡正安靜,四下也沒有人走動,而另外三個角台站崗的,全都盯著遠處漸行漸近的軍隊,雖然他們不會無緣無故回頭看他倆,但萬一突然回頭了呢?
“你就不怕被他們看到嗎?”那還不得臊紅你這張小花臉?
婉婉挺著胸膛,用嬌柔的聲音說出霸道的話語,“我就是要讓他們看到!”
唐枕微微睜大眼睛,“行!就衝你這句話!”
他單手捧著婉婉後腦,低頭親吻下去……
石嘯攻打臨川城時帶足了五萬兵力,不同於朝廷那摻水的十萬大軍,他這五萬人裡個個都是身強力壯的青年男子,又都開過刃見過血,一路打殺下來雖然難免折損,到如今隻剩四萬不到,但這三萬多人個個都是精兵,莫說攻打一座不到小鎮大的塢堡,就是再打下一座州府,也有七成以上的勝算。
在石嘯眼裡,連朝廷軍都是廢物,更何況一座小小塢堡,唐家唐枕,一定會為他昨晚的狂妄付出代價!
“不用圍了!”
正當石嘯吩咐人裡三層外三層將塢堡圍起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道嘹亮的聲音,聲音主人明明沒有大喊大叫,卻一字不差地傳入他們耳中。
石嘯循聲望去,就見唐家塢堡角樓的瓦片上,不知什麼時候站了個人。那人一身箭袖黑帶紅衣,長發高高束起,距離太遠,石嘯看不清他的麵目,卻在看見對方手中那杆黑鐵紅纓槍時立刻認出了他的身份。
“唐枕!你居然還敢現身!”石嘯:“你的兵馬在哪裡?”
唐枕:“不用兵馬,我一個人就能殺了你。”
石嘯軍中驀然響起一片哄笑聲,都是嘲笑他自不量力狂妄無邊的。
石嘯的麵色卻不好看,因為他昨晚就是一開始瞧不起唐枕,後來卻險些被他殺了。誰能知道唐枕此人還有什麼底牌?
就這樣眾目睽睽之下,唐枕忽然從角樓屋簷上一躍而下。
塢堡原本就是為了防範外敵而建,因而圍牆修得格外高,唐家塢堡的圍牆更是高達五丈,再加上角樓的高度,唐枕跳下的地方,離地約有七丈!
這麼高的距離跳下來,隻能有一個結果——死無全屍!
大軍一片靜默,石嘯眼中的震驚還未退去,嘴角已經咧了起來,唐枕這蠢貨,還以為他有多大本事,原來都是虛張聲勢,現在兜不住了,就想以死謝罪?
可惜他石嘯不是軟弱無能的朝廷,更不是心慈手軟的興州王。就算唐枕死了,他也不會放過唐家,這塢堡裡的所有人,今日都得……
石嘯心裡的念頭還未轉完,雙目就震驚得幾乎要脫出眼眶。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直揉得雙眼發痛,可是唐枕依舊好端端地站在那裡,毫發無損!
眾目昭彰,大軍一下嘩然。
“我是不是眼花了?他竟沒死!”
“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石頭都要裂條縫,他究竟是什麼人?”
“我都看到了,他不是跳下來的,他是飛下來的!他不是人,他是神仙!是神仙啊!”
石嘯終於明白,唐枕說的“不要兵馬”是什麼意思,隻他一人,就已令他軍中士氣不穩!
身下的馬兒也仿佛察覺到什麼,不安地躁動起來。石嘯用力勒住韁繩,大吼道:“全都住嘴!慌什麼!這是妖人!裝神弄鬼的妖人!還不殺了這妖人!誰能砍他一刀,賞銀千兩,不!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