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許元姝剛站在吳貴妃門口, 長明就把她叫了進去。
“本宮仔細算了算, 一扇的桌屏著實拿不出手, 至少也得是個四扇的, 尺寸差不多高一尺, 寬兩尺, 一個月怕是來不及。”
吳貴妃說完,忽然問道:“你可會刺繡?”
“奴婢學過刺繡, 隻是怕繡得入不了娘娘的眼。”
“怕什麼?”吳貴妃一臉的嫌棄,道:“本宮的刺繡拿不出手,陛下也是知道的, 你若是繡得太好,本宮才要擔心。”
“原為娘娘分憂。”
這一句恭維叫吳貴妃滿意極了, 道:“那就是你跟長明兩個, 一切都聽長明安排。”
許元姝應了聲“是”,吳貴妃道:“早上的差事免了,你好好的繡桌屏。”
許元姝又應“是”,故意頓了頓又遲疑道:“娘娘, 長明跟著您事物繁忙,不如奴婢多繡一些?若是每天繡八個時辰,奴婢倒是有把握在下個月初就繡出來。”
她這是故意試探吳貴妃, 看吳貴妃會不會免了她下午陪著二十一皇子去習武, 畢竟要是不出什麼意外, 這可是她唯一能跟太子接觸的機會了。
吳貴妃倒是沒聽出來她另有目的, 隻當她是被自己敲打得聽話了,搖搖頭道:“你本就是陛下賞給尚悅的宮女,早上讀書你不好去,下午習武你自然是要去的。”
得到這個消息就足夠了,許元姝再不說話。
長明帶著她到了東稍間,這一間是吳貴妃的書房,隻是冷冷清清的,一看就是不太用。
長明又翻出花樣子來,道:“看看哪個好,咱們先挑一遍。”
其實定了福山壽海跟百子拜壽,剩下的事情就好辦多了,不過是按照尺寸把百子拜壽圖分成四份,再挑選合適的顏色等等。
許元姝道:“你要跟著娘娘,怕是沒多少空閒,不如我來繡中間圖案?”
長明領了她這份好意,道:“缺什麼隻管去尚功局要。”
許元姝點頭,又道:“不如在壽山福海邊上繡上一道金線,畢竟是給陛下用的東西,太過平淡了倒是顯不出皇家富貴來。”
兩人商量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差不多定了下來,又出來找吳貴妃。
隻是許元姝一出來就嚇了一跳。
吳貴妃不知道從哪兒翻出針線簍子來,拿著針往自己手上紮。
可是身邊長明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許元姝便也低著頭,好像這事兒挺常見似的,跟著長明一起站定,等著吳貴妃忙完。
吳貴妃紮了好幾根手指這才罷休,她把針一扔,拿帕子擦乾淨血,伸出手來看了又看,痕跡都還在,道:“手上沒紮出點什麼,怎麼顯得本宮辛苦呢?”
許元姝心裡一驚,表麵上卻分毫不顯,老老實實站在長明身邊。
吳貴妃把帕子一揉,放在桌上擺了好幾次才滿意,許元姝心裡不由得一歎,這又是擺給陛下看的。
皇帝叫她去乾清宮,能看見她手上的傷痕,若是來了承乾宮,就能看見這帶血的帕子。
許元姝默默歎了口氣,想起年紀是吳貴妃兩倍多的皇帝……吳貴妃的確是用心了,皇帝一點都沒看出來。
“商量好了?”吳貴妃視線落在她倆身上。
長明道:“奴婢怕是空閒不多,所以商量著叫她繡百子拜壽圖,奴婢繡周圍的福山壽海紋。另外她還說再在福山壽海紋邊上繡一道金線,奴婢沒做過這個,還是交給她做了。”
吳貴妃不太在乎這個,點點頭道:“你們商量就好。”
既然是想要吳貴妃栽個大跟頭,那自然是要好好的做戲做全套,許元姝又道:“邊框也該準備起來,既然是給陛下用的,奴婢想著怎麼也得用個黃花梨吧?”
她這一句話是故意的,她自打進了承乾宮,除了紫檀,就沒見過彆的。
這話不過是想讓吳貴妃覺得她小家子,沒見過世麵好糊弄罷了。
吳貴妃果然是一聲嗤笑,道:“黃花梨?本宮要用金絲楠木,沒有現成的就叫他們劈了家具給本宮製備!總之本宮的壽禮一點岔子都不能出!”
許元姝臉上一閃而過的震驚叫吳貴妃敲了個明明白白。
她一看時辰,道:“一會本宮另尋一共宮女跟著本宮去給皇後娘娘請安,你們兩個先去尚功局把東西都挑回來。若是耽誤了本宮給筆下的壽禮,本宮叫你們這輩子都沒法刺繡!”
兩人齊齊稱是,一前一後出去了。
許元姝心裡生出點感慨來,吳貴妃這番威脅,長明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而她剛到承乾宮的時候,吳貴妃一派和藹可親,溫柔直率,長明也依舊是這個波瀾不驚的樣子。
可是長明的年紀也不大。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吳貴妃這些年一直都是這麼兩麵三刀表裡不一過下來的。
承乾宮的人都已經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