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元姝應了聲是,退著出了正殿。
魏妃方才那句話裡明顯有個停頓,就在毛糙之前,也就是說,魏妃一開始是不想用毛糙來說她的,那魏妃原本想說什麼?
而且毛糙前頭,魏妃用的是“還是”,也就是說,半夏已經被魏妃記住很久了。
會是什麼事情?又會不會是因為靖王爺呢?
回到茶房裡,許元姝麵色平靜的把銀錁子給了半夏,“娘娘賞你的。”
半夏臉上閃過一絲驚訝,接過銀錁子之後居然說了聲“謝謝”。
許元姝越發的肯定她是在害自己了。
“公主早上起晚了,殿下還沒來,所以殿裡還是隻有三位主子。”許元姝像是自言自語。
半夏故作鎮定,麵色又板了下來,可惜經過吳貴妃、經過太子、經過皇後,又見識過戴公公是怎麼布局的,許元姝隻覺得半夏是漏洞百出。
她忽然欺身上前,幾乎貼在了半夏身上,“你知道趙典簿都不是我的對手,你不過一個宮女——”
太子……怕是最多隻能活五個時辰了,她卻還在這裡,跟一個無關緊要的宮女,為了捕風捉影之事爭執。
許元姝眼睛有點酸,她站直了身子,道:“我去隔壁水房了,你好好看著。”
半夏完全不敢攔她,等她走了之後才一腳踢在了牆上,除了疼的掉了半滴眼淚下來,彆的什麼都沒有。
那邊魏妃很快帶著兩位婕妤去給皇後請安了。
坤寧宮裡一共二十四張椅子,像婕妤這樣低等的嬪妃是進不了正殿的,甚至給皇後請安也隻能在坤寧宮外頭。
許元姝一上午都能聽見外頭西長街上人來人往的聲音,還有車子路過的聲音。
許是端午的時候,太子在廣寒殿裡暈過去了,這次陛下的壽宴擺在了禦花園的欽安殿裡。
午時剛過,青花就急匆匆的回來,道:“趕緊收拾自己,頭發都給我梳利落了,身上不能有多餘的首飾荷包,跟著我去禦花園!快點!”
幾人收拾好自己,跟著青花往禦花園去了。
不過剛走沒兩步,許元姝就看見被分到錢妃宮裡的衛柳月,許元姝滿了幾步,衛柳月快了幾步,兩人手就拉在一起了。
“你們也這麼早就出來了?”許元姝問道。
“你們魏妃娘娘倒是在嬪妃裡第三個,不過嬪妃前頭還有皇後公主皇子呢。我聽說等輪到咱們,怕是要一個時辰過去了。”
許元姝道:“也不會叫咱們在大太陽底下曬著,不然沒等磕頭就得暈過去幾個。”
兩人說了沒兩句話,就在各自宮裡管事宮女的瞪眼下分開了。
青花帶著她們到了坤寧門裡頭,道:“皇後娘娘體恤,叫咱們現在這兒等著,一會等叫。”
說著青花又吩咐幾個管事兒的宮女太監,便進去打聽消息了。
坤寧門裡密密麻麻站滿了人,安靜了沒一會兒就聊了起來。
什麼“人最多的是皇後名下,六尚局三百多女官都在她名下。”
“尋常宮殿裡打掃的人也都在她名下。”
“光皇後娘娘的人都要磕小一刻鐘呢。”
許元姝是去過禦花園的,禦花園沒有西苑大,裡頭小亭子小樓閣眾多,不過都修的是小巧玲瓏,最多也就是讓皇子嬪妃們歇在裡頭。
站了約莫快一個時辰,能說的話都說完了,青花終於又出現了,先是帶著她們到了天一門附近,站在這裡已經能聽見欽安殿的聲音了。
“祝陛下壽比南山!”
“賞!”
等等語句響個不停,青花聲音都變得尖利了,“一個宮的宮女太監是一起進去的,不許冒尖,不許出錯兒,按照昨天交給你們的說!在陛下麵前犯錯兒,誰也救不了你們。”
那便已經有太監喊了,“翊坤宮!翊坤宮!”
青花又帶著她們急匆匆到了欽安殿門口,這時候誰也不敢說話了。
太監領著她們進去,一排人跪在大殿裡,道:“祝陛下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然後是三叩九拜的大禮,之後再說一遍,可是許元姝才抬起頭來,就看見上頭坐著的,不是皇帝!
寶座前頭一層珠簾,後頭隱隱約約一個明黃色身影的人,身材瘦弱,頭發花白,是太子,不是皇帝!
許元姝原本以為她再見不到太子了,可是沒想——
許元姝跟著人再次跪了下去,這一次磕頭她無比的虔誠,甚至連聲音都比彆人大了許多。
磕在欽安殿的金磚上咚咚直響。
為什麼會是太子?
難不成……是因為那句“壽比南山”的祝賀?
雖然太子也是算計她,可是如果沒有太子……許元姝仔細回想她進宮之後的遭遇,如果沒有太子,她可能撐不到現在。
沒有太子,她可能已經死在皇後手裡,又或者一輩子隻是個小宮女,要用漫長的時間等待機遇,又或者在跌跌撞撞中成長。
許元姝眼睛再次酸了起來,就算沒有用,就算——
她悄悄地改了兩個字兒,“祝殿下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夾在在人群裡,誰都沒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