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妃宣了轎輦, 又點了許元姝和齊公公, 再加上跑腿的林公公, 以及十三皇子的這個小太監,一行五人一起去看十三皇子了。
這樣興師動眾……就是宮規裡不能明說的規矩。
魏妃雖然這把年紀了, 可是那一處畢竟是皇子的住所, 裡頭不少皇子都已經舉行過冠禮, 彆說魏妃隻是暫養了,就是生母去, 也得這麼興師動眾的來一套。
十三皇子住在東三所, 許元姝是去過一次的, 就是上次去連正門都沒進, 就在班房了站了站,前後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連杯茶都沒喝, 放下東西就走了。
這一次跟著魏妃就不一樣了,管事的太監恭恭敬敬把魏妃請到了第一進的外書房坐下,又上了茶點。
魏妃道:“怎麼就病了?是誰照顧的?這都四月了,夜裡按說也不太涼了, 他身子骨一直硬朗, 怎麼會突然病了?”
太監一臉的愁意, 道:“前些日子賀妃娘娘三周年, 主子去祭拜, 晚上回來就喝了酒, 許是喝醉了……早上發現的時候主子說有點頭暈, 過了沒兩天就病了。”
許元姝聽見這話隻覺得哪裡不太對,這是要推責任?還是要借著魏妃的手整治人?
喝醉酒第二天早上才發現?過了沒兩天就病了,也就是說,中間隔了整整三天才告訴魏妃?
這是說十三皇子身邊伺候的人不儘心?還是……能在屋裡貼身伺候的多半都是心腹,想把這人趕出去?
還是覺得把事情捅給魏妃,將來無論出什麼事情都有人頂著了?
許元姝能想明白的事情,魏妃如何不清楚?
她猛地一拍桌子,“皇子身邊八個宮女六個太監,都是乾什麼吃的?喝醉了早上才能發現,拿排班本子來,那天晚上誰值夜的!”
正說這話,裡頭院子有了動靜,一個宮女驚喜的叫道:“殿下醒了!”
魏妃一下站起身來,走了兩步又道:“元姝,你跟齊公公代本宮去看一眼。”
兩人應了聲是,又對視一眼,往第二進十三皇子的寢室去了。
東三所的公公前頭引路,許元姝壓低聲音道:“咱們是翊坤宮的人。”
齊公公看了她一眼,表情奇怪,在齊公公的心裡,他是心腹,許元姝是後來的,原該是他提點的話被她先說出口,齊公公笑了笑,點頭道:“不錯。”
兩人進了西稍間。
十三皇子躺在床上,臉色慘白,嘴唇已經乾的起皮了,額頭上略有些碎發黏在額角,明顯是已經出過汗了。
隻是這個樣子……跟前頭那個拿著劍,一劍取了瘋狗性命的十三皇子千差萬彆。
許元姝默默地歎了口氣,她曾聽外祖父講過,雖然是發熱,但是出過汗就不怕,這個時候正要保暖。許元姝心下有了計較,知道他這一次算是過去了。
可是……十三皇子畢竟曾救過她跟誌哥兒的命,既然知道他宮裡的人怠慢,有些話正好借著魏妃的名義說一說,再說已經提前跟齊公公打過招呼了。
許元姝給十三皇子行了個禮,又道:“殿下好好歇著,若是有什麼,隻管差人去翊坤宮裡說一聲。”
太監宮女在宮裡有病多半是靠著硬抗的,所謂久病成醫,齊公公自然也能看出來十三皇子雖然還躺在床上,不過精神還好,再者皇子生病又有太醫開藥,便不怎麼擔心了,也道:“娘娘知道殿下生病,急忙帶了我們來探望,現就在外頭坐著呢。”
見十三皇子要起來,齊公公又急忙阻止,笑道:“若真叫殿下起來,那就是奴婢們的不是了,娘娘是來探病了,怎麼好叫病人起身?殿下快歇著,奴婢們這就去了。”
兩人繞過屏風,到了外頭一間,許元姝便道:“太醫開的方子呢?拿來看一看。”
要說她板著臉也是很有氣勢,再者魏妃還在外頭坐著,又有誰敢怠慢?
當下宮女取了方子來,許元姝拿在手裡仔細看著,齊公公略有詫異看了她一眼,不過在外頭自己人是不能拆台的,齊公公便也沉沉穩穩的站在一邊,目光在屋裡眾人臉上一一掃了過去。
氣氛更加緊張了。
“荊芥穗、薄荷、防風、柴胡、紫蘇葉、葛根、桔梗、苦杏仁、白芷、苦地丁、蘆根……”
許元姝把這藥材一味味念了出來,中間或有停頓,或凝神思考,仿佛她也懂藥理一般,這個架勢果然把人唬住了。
許元姝輕輕咳了一聲,把方子遞了過去,道:“我不過是個奴婢,這話原本不該我來說,可是你們既然都是賀妃娘娘生前選的人,又叫你們照顧主子,那邊是托孤!托孤是乾什麼的?托孤是最大的忠臣!縱然是你們死了,主子也不能有一星半點的差錯!”
她的聲音又降了下來,“可是你看看你們都做了什麼?主子生病三天了才上報,才叫請太醫,要你們又有什麼用?你們可還當得起托孤二字?”
屋裡雖然站了快有十個人,除了前頭伺候魏妃的,幾乎所有能在屋裡伺候的人都在了,可是居然沒有一個人敢說話的。
許元姝的視線在這些人身上一一劃過,然後落在了兩個年長的宮女身上。
“容娟、恩敬。”許元姝叫道。
那兩個宮女一抖,站了出來。
“若有下一次……”許元姝冷笑一聲,“先把你們兩個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