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元姝歎了口氣, “娘娘這也是病急亂投醫了。今兒原本該是我去東三所看著的, 隻是看著十三殿下……”
“你知道原先還在宮外的時候,他曾救過我的命, 這才半個多月, 他就一點點瘦了下來, 叫人看在心裡——”
許元姝頓了頓,似乎是想找個合適詞語形容,隻是到最後也沒找到,“總之不舒服, 所以我今兒告假了。”
“皇後娘娘不會答應的。”吳婉也歎了一聲,道:“宮裡人這兩天都在議論這個——”吳婉想了想, 又道:“那些小民出身的人倒是或多或少都見過這個,不過……出身好一些的人就都說這是陋習了。有病便去看大夫,平白害個女子做什麼?”
吳婉忽然眉頭一皺, 似乎覺得自己失言了, 什麼叫害個女子?
誰能嫁給皇子不是高嫁?再者用害,倒像是說十三殿下好不了。
“不過前兩年我家裡農莊上有個老莊頭, 小兒子病了, 最後就是買了個佃戶之女衝喜了, 後頭病倒是好了。”
許元姝餘光能看見跟她們一路的吳媽媽——不是,不是跟她們一路,是被她們堵了路的吳媽媽。
再說這一句差不多就夠了。
“武陽伯的孫女哪兒能佃戶之女比?她身份太高了, 我倒是相勸娘娘找個身份低一些的, 隻是卻不好開口。再者還要合八字呢, 怎麼就知道那玉棠姑娘合適呢?”
合八字……皇後娘娘當年能把謀逆的大罪扣在柳大人頭上,還是人贓並獲,欽天監裡一定有皇後娘娘的內應,而且人數不少。
欽天監這地方,不是陛下想換就能換的,都是祖傳的手藝,就這麼多人,而且許元姝也一直沒聽過什麼欽天監更換官員的消息,一直都平平安安的。
所以……隻要皇後同意衝喜,那這個人隻能是皇後來選。
“隻是娘娘這些日子擔心十三殿下夜不能寐,也隻能慢慢勸了。”許元姝又歎了口氣。
宋媽媽當年都出宮了,現在還能回來,這證明什麼?皇後相信她,皇後覺得她可用。
在奪嫡的時候招她進來,許元姝相信她的話宋媽媽是一定能聽進去的,還能品味出裡頭隱藏的含義,她真正想跟皇後說的話。
兩人又是一聲歎息,出來逛禦花園總說這樣話題可不行,許元姝臉上忽然浮現一絲笑意,問道:“馬上六月了,公主的婚期可定了。”
“定了,七公主過了重陽出嫁,九公主要到十月底了。”
吳婉進宮就是奔著公主府去的,但是說到這個話題她臉上一點笑意都沒有,反而有幾分猶豫。
許元姝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問道:“這是怎麼了?你今年十月就能出宮,到時候便能見著家人了,你父親叫你辦的事情也能成了,在公主府裡待著,豈不是比宮裡好很多——”她忽然壓低了聲音,“你看看宮裡現在這個樣子,人人自危,早點出去早好。”
吳婉看了她一眼,“成親前有兩個試婚宮女的,楊嬪點了我。”她頭又偏了過去,手看似無意搭在了小路邊上探出的花枝上,手輕輕一碾,那花瓣就一片片落了下來。
“楊嬪說宮女身邊的人我年紀最小,所以這一次是特意點了我,看看駙馬會不會疼人,公主身子較弱,自然是不能——”
想到當日楊嬪那一番很是露骨的話,吳婉麵上一陣紅一陣白,到了最後,臉是白的,眼圈卻紅了起來。
“我便是楊嬪拿來叫駙馬練手的,若是我不覺得難過了……這駙馬才合格。”
若是無意點的,還有推脫的餘地,可是這專門挑出來的,許元姝也隻能握著她的手。
“公主是個什麼意思?”許元姝問道。
吳婉歎道:“公主不太在乎駙馬……你知道的,九公主性子活潑又愛玩,早就等著下降之後能自由自在的。”
“這樣你就離不開公主府了。”許元姝想了想,專門提醒了一句。
吳婉略有埋怨的看了她一眼,“你現在說這個做什麼?就不能讓我再……”
臨了再想怎麼辦嗎?
許元姝道:“駙馬是不能有妾室的,你們兩個怕是駙馬唯一的妾室了……你家裡想必也有妾,她們是怎麼生活的,你比我清楚。”
吳婉麵色陰沉了下來,看著許元姝的目光略有不善,半晌她長歎了一口,整個人都軟了下來,伸手挽住許元姝的胳膊。
“我隻有一個主子,公主府也隻有一個主子,那就是公主。”
兩人挽著胳膊又去了池塘,許元姝道:“這個季節還是去西苑的好。”
吳婉半真半假瞪她一眼,“你倒是怪會想的,西苑那麼遠,來回一趟半天過去了,不是娘娘誰敢這麼來?”
許元姝笑了笑,拿起欄杆上掛著的小盒子,灑了一把魚食出去,爭的下頭的錦鯉爭相浮出水麵,驚起一片漣漪。
與此同時,翊坤宮的宮女也到了東三所,一進去便是先給十三皇子行禮,十三皇子正好醒著,看了她兩眼便問,“怎麼換人了?”
那宮女臉上帶著笑,道:“元姝告假了,娘娘許她歇一天。”
十三皇子嗯了一聲,倒也沒多說什麼。
等翊坤宮的宮女出去,恩敬小心翼翼上前,給十三皇子腰間墊了個枕頭扶他半靠在床上,又試探道:“聽說……聽說那許宮女跟人去禦花園遊玩了。”
十三皇子歎了口氣,低頭便看見自己已經皮包骨頭的手背,上頭青筋凸起,哪裡還像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男子。
“到溫水來,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