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給尚平搬個椅子來坐著!”皇帝看他一眼,語氣不怎麼好,許元姝倒是鬆了口氣,坐著更好,王爺這身子繼續站著萬一累著呢?
太監把這椅子放得很是朝外,看著樣子,這事兒是波及不到王爺了,許元姝站在他身後,看著跪在中間那兩位。
興王和十四皇子,皇帝為什麼要罰他們?
興許是方才的氣氛被尚平打斷了,皇帝歎了口氣,直接便道:“你有那麼著急嗎?安慶太子忌日剛過,你就去禮部要求下聘!你把你哥哥放在什麼地方!還是你覺得朕不會給你找正妃!”
十四皇子一言不發,就在地上跪著。
並不激烈的爆發叫皇帝漲紅了臉,他很是喘了幾口氣,慢慢地平複心情。
許元姝心裡有點冷,訓斥皇子……這事兒是能叫她聽見的嗎?她不禁想起前頭叫她上船的靖王爺來。
他是想賣個好還是故意的呢?
他早就知道皇帝要做什麼,叫了她這外人上船,興許陛下的訓斥就沒那麼嚴厲了?
許元姝還沒理出個頭緒來,皇帝又開口了,這一次發難的對象是興王。
“還有你!”皇帝的語氣明顯比前頭要嚴厲,“司禮監的太監你也敢拉攏,你想做什麼?你想篡位不成!”
前頭十四皇子還能裝傻不回答,可現在這個就沒法裝傻了,興王直接磕起了頭,道:“父皇!兒臣不敢!兒臣哪裡有膽子乾這個!是那顧太監來找兒臣的,他說——”
“胡扯!”皇帝做了個踢腿的動作,隨即又重重拍了拍椅背,“他來找你你為什麼隱瞞不報?你若是心裡沒有主意你為什麼要瞞著?他來找你幾個月了,又不是頭一次第二次,你分明就是——”
皇帝劇烈的咳嗽起來,旁邊幾個太監急忙遞水的遞水,拍背的拍背,下頭或站或跪的皇子們倒是沒人敢動,隻敢說兩句“父皇保重”。
半晌皇帝終於不咳嗽了,隻是臉色變得慘白,呼吸又快又急,頭上還有一圈細汗,這明顯是虛脫之相。
許元姝覺得自己心裡一跳比一跳快,不過是發個火兒就能虛脫,皇帝怕是熬不過今年了……
半晌,皇帝長歎一口氣,道:“罷了,天家無……”
無什麼?後頭幾個字兒幾不可聞,許元姝一個都沒聽清楚。
皇帝的目光落在自己兒子身上,道:“尚鵬封楚王、尚柏封肅王,這兩個是王府已經選好了的。還有尚錫封寧王、尚景封慶王,這兩個領禮部加緊擇宅子,叫欽天監選一個好日子,連帶尚平,你們一起出宮吧……兒子大了,是該開枝散葉了。”
底下哭聲一片,到處都是“兒臣不想出宮”,“兒臣願侍奉父皇左右”。
許元姝微微皺了眉頭,尚錫是魏妃的幼子,今年快要十七了,出宮建府雖然有點早,倒也不突兀,不過尚景也不知道過沒過十五,是不是有點早了?
皇帝這又是什麼意思,心灰意冷?還是……自知將死,所以給這些兒子先都安排上?
而且什麼叫選“一個日子”,是要這些王爺一天出宮?
“還有——”
皇帝不過說了兩個字,幾位皇子的哭聲就都歇了,許元姝瞧見皇帝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微笑來,稍縱即逝。
“還有尚悅,封安王……”皇帝想了想,“他還不到十歲,等滿了十六再搬出宮去吧。”
幾位皇子興奮起來,連許元姝都有點呼吸急促了,封賞皇子……那太子呢?這幾位已經封王的肯定不可能再封太子,那前頭的呢?
“朕年紀大了,精力不濟,自感時日無多……”
皇帝這個開頭,叫畫舫上隻剩下呼吸聲。
短暫的安靜過後,是小心翼翼的爆發。
“父皇身子健康,能活一萬歲。”
隻是嘈雜的聲音響了不過半盅茶的功夫就又安靜了下來,這些皇子們一猜到皇帝後頭想說什麼——在皇位的誘惑下,就是裝也沒多少心思了。
橫豎法不責眾,大家都是這個樣子,怕什麼。
皇帝深吸了一口氣,“太子過世已滿一年,明日早朝,朕便讓大臣們另擇太子,至於你們——”皇帝掃了一圈,道:“你們覺得誰能當太子,也上一份折子說一說。”
畫舫上又安靜的能聽見水流劃過船槳的聲音了。
皇帝這是什麼意思?這折子又該怎麼寫?
許元姝倒是不用關心這麼多,她的注意力一直在皇帝身上落著,隻見皇帝又冷笑一聲,道:“今兒這遊湖怕是也遊不成了,朕知道你們都沒這個心思,都下去想折子吧。”
“對了,還有興王——”皇帝稍稍一頓,“興王降郡王,閉門思過三月。”
這旨意一點波瀾都沒驚起來,甚至都沒有人去拉還跪在地上的興王,他們全都被淹沒在選新太子的旨意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