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句話,原本還湊在一起的諸位王爺們分開了。
六王爺有點鶴立雞群的意思, 隻是許元姝看見這個越發不明白這是究竟怎麼了。
誠然皇位更替是這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了, 可是陛下……許元姝看得真切, 陛下醒來之後無意識之間有幾次想翻身坐起的動作, 可惜都沒成功。
難道這個時候不該是心係百姓,力求選出一個合格的繼位者才對?
皇帝連坐都沒法自己坐了,卻還是一肚子的心眼, 還要用計?
許元姝覺得自己有點生氣,她稍稍往外頭站了站,想吹一吹冷風。
那邊靖王爺也已經站到了人群的邊上,狐疑的眼神不住的往六王爺身上落。
對於前朝的事情,他自然是比許元姝一個側妃知道的多,這位官員是禮部尚書, 從未聽說跟他六哥有什麼來往, 難道是出於皇帝授意?
他緊張中夾雜著興奮, 這個時候被皇帝拋出來, 那製定是誘餌了, 可是……萬一不是呢?
到了這個關頭, 靖王爺心亂如麻,他先假定這話是父皇叫說的, 沒理出頭緒來,又假定這話是禮部尚書自作主張的, 還是沒理出頭緒來。
好在方才陪著趙側妃去內室的六斤回來了, 靖王爺使了個眼色, 兩人往淨房去了。
六斤看見靖王的臉色,就知道他的心又亂了,不過不等詢問,靖王爺就壓低聲音道:“方才禮部尚書出來了……”又把方才的話一字不落告訴六斤,道:“父皇這是什麼意思?怎麼又屬意老六了?”
當著六斤的麵,靖王爺沒什麼可隱瞞的,把心裡的憂慮徹徹底底全都說了出來。
六斤道:“王爺不用擔心,奴婢覺得,這官員是自作主張。”
靖王爺眉頭一皺,六斤表情依舊看起來很是輕鬆,道:“王爺,您平日裡招謀士,王府長史等人商量事情,忽然又想起要叫典簿來,您會差誰去?”
“下人。”靖王爺一下子就明白過來,臉上又有了笑意。
“這人必定是說了什麼叫皇帝不滿……”六斤想了想,道:“況且他還說陛下要他去叫一熟讀典製的官員來,這說明什麼?他一個禮部尚書,在皇帝問話的時候答不上來。”
靖王爺長舒了一口氣,隻是氣沒吐完眉頭就又皺在了一起,“可他為什麼要說——”
“這句話其實什麼都不是,這就是一句廢話。”六斤道:“或者也有可能他私下投靠了六王爺,又或者他另有支持,隻不過王爺人手有限,沒有查出來。但是這一句話,水就攪混了,也叫王爺心亂了。”
靖王爺依舊是皺著眉頭。
六斤道:“王爺,您不用想太多,您等著便是了,更加什麼都不能做。現在唯一對您還算有點威脅的人,就是六王爺,奴婢也還有辦法。”
靖王爺驚喜的看著他。
六斤笑了笑,道:“不能說,說了便不管用了。”
靖王爺重重拍了他兩下,什麼都沒問,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淨房,又站在了月台之上。
“八弟,你這淨房去得有點久啊。”英王的目光在六斤身上掃了兩眼,又衝他不懷好意的笑了笑,道:“看來是你伺候的不好。”
話語裡帶著淡淡的惡意,沒想靖王爺忽然上前一步,道:“父皇重病,我等做兒臣的如何在這個時候嬉笑?”
大帽子扣了下來,英王麵色一變,退後兩步不說話了。
六斤聲音不大不小,道:“王爺,側妃娘娘說想請魯王側妃去說說話。”
這又是為了什麼?隻是想起六斤的計劃,靖王爺點了點頭,帶著他到了魯王爺麵前。
六斤方才那句話魯王爺也聽見了,再者他看傅芳苓和郭玄妙都去了室內,就許元姝一個站在外頭,還時不時擔心地看他兩眼。
雖然魯王爺有點感動,可是許側妃看著柔柔弱弱,身子也是小小一隻,叫她這麼待在寒風裡,魯王爺也是於心不忍的。
可等到現在都沒叫她進屋,魯王爺不知道他是不好意思過去說叫人覺得他兒女情長,還是因為覺得有人陪著心裡就不緊張了。
隻是現在有了機會,靖王爺剛說了沒兩句,魯王爺就點頭答應了。
所以六斤順理成章的到了許元姝身邊,道:“許側妃,趙側妃請您進去說說話。”
許元姝偏過頭去看了一眼魯王爺,得到一個肯定的眼神,這才對六斤道:“不知趙側妃現在何處?”
六斤手一伸,道:“娘娘請隨我來。”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不過得了幾個眼神,看清楚是魯王爺的家眷,就沒人關心他們了。隻當是又有一人受不得凍,去裡頭取暖了。
兩人從宏德殿旁邊穿過去,就到了交泰殿旁邊的廣場,天已經黑了,風也挺大,隻有遠處的隆福門下頭站著幾個太監宮女守著。
六斤忽然快走了兩步,到了許元姝身側,道:“娘娘,您的香脂可否借奴婢一用?天氣寒冷,北風蕭瑟,在外頭吹著,怕是要起凍瘡了。”
許元姝看他一眼,卻什麼都沒看出來。就是一邊說話,他腳步也沒停。
她解下腰間荷包,想了想卻沒遞給他,而是取出裡頭一個小小的薄螺鈿漆器盒子來,輕聲道:“盒子是工部下頭的匠人統一做的,香脂是我自己配的。”
六斤接過東西來,往袖口裡一塞,道:“多謝娘娘。”
許元姝下意識往他袖口一看,藏得嚴嚴實實什麼都看不出來。兩人沉默著走了一會兒,已經能看見前頭坤寧宮大門上的花紋了,許元姝道:“夜路不好走,公公要小心些才是。”
“多謝娘娘提點。”六斤把許元姝送到趙側妃處,轉身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