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靖王爺飛快的想了想父皇問出來的這四個問題。
果真正如六斤所說,個把宮女根本不在皇帝關心的範圍裡,所以他第一個就問了。
元宵大火……骨肉相殘甚至也沒有最後這個問題嚴重。
父皇想得到什麼答案……如果是他,他的靖王府要傳下去,他會怎麼辦?
他自然是要找一個能製衡住王府一乾人等的世子……
靖王爺忽然有了自己,“是。”他做出了選擇。
皇帝深深地了口氣,稍稍揚起聲音來,“叫薑大人來。”
外頭伺候的小太監應了聲是,去隔壁房裡叫了內閣首輔薑岩達來。
“朕累了。”皇帝的聲音又慢了下來,“你什麼事兒,你們跟太子商量吧,若是拿不定主意,再來找朕。”
皇帝的眼睛閉了起來,小太監上前扶著皇帝躺下,靖王爺有點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的感覺。
直到薑大人走到他麵前,雙手一拱,道:“太子殿下,請隨微臣來。”
他就這樣成了太子?
靖王爺以前想過很多他如何才能當上太子,裡頭甚至有一段,他得殺了所有的兄弟,可是……沒想到現實卻是這樣的輕鬆。
不過是皇帝的一句話,“你們跟太子商量”,幾乎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靖王爺深吸了一口氣,跟著薑大人去了旁邊屋子。
皇位的確是這天底下最好的東西。
等在外頭的六斤也得到了消息,兩個看著將近三十餘歲的太監,一臉諂媚的抱著被子等物進來,笑道:“公公,靖王爺——呸,已經是太子了。”
“太子殿下被陛下留著過夜,這回兒出宮還得去請牌子,不如您也在宮裡歇一晚上。”
“被褥都是新的,天天都曬的。”
六斤起身,臉上也掛上了笑容,客氣道:“勞煩兩位了。”
兩人給他把床鋪好,又恭維兩句這才離開。
隻是才走沒一會兒,有是兩個太監進來,手裡提著食盒。“天氣寒冷,這裡有羊肉湯,公公喝了暖暖身子。”
“不知道公公愛吃什麼,這些都是禦膳房的拿手菜。”
等這兩人走了,又有一撥給他送熱水送酒的。
屋裡終於安靜了下來,六斤坐在桌邊,看著桌上豐盛到了極點的菜肴。
一朝天子一朝臣,乾清宮也是一樣,那些管事兒的太監不會來,因為他們肯定要被換掉,可是下頭做事兒的太監就無所謂了,用誰不是用?況且他們更加地熟練。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等靖王爺登上帝位,他就會是司禮監的大太監,有內相之稱的掌印太監,能代表皇帝在外行走,所有人看見他都得客客氣氣的。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他一個人都不會放過的!
從皇後到欽天監的官員,再到給他們家裡帶來殺身之禍,卻又不儘心相救的六王爺,以及冷眼旁觀毫無作為的皇帝……
六斤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辛辣的味道叫他放任自己紅了眼圈。
從主謀到走狗,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不過片刻,六斤就恢複了正常,滿桌的菜也不過各夾了兩筷子就叫人端了下去。
等到屋裡沒人,他又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的臉。
兩年沒吃過飽飯,他的樣貌已經有了不少改變,至少那位祖父的忘年交——六王爺,幾次對麵相遇,就都沒認出他來。
柳家滿門抄斬,六王爺好好的繼續當他的穎王,聽說當日他不過分辨兩句,聽見皇後說他有謀逆之心,就啞了聲音。
他不由得歎了口氣,當初官兵來家裡拿人問話,父親還說六王爺絕無謀反之心。
真是一片真心錯付。
六斤深吸了一口氣,吹滅了蠟燭躺在床上,又從荷包裡摸出一小丸藥吃了下去。
兩年沒吃飽飯,落得個弱不禁風的身子骨,半夏川貝等等草藥換著吃,又得了脾胃虛弱肺虛寒的脈象。
一看就是隨時會死的樣子,靖王爺又怎麼會懷疑他呢?
他竭儘心力這兩年,為的不是叫靖王爺順順利利的登基,而是擦著皇帝的底限,叫靖王爺沒那麼容易的登基。
誰都不相信皇位會從天上掉下來,不然就算再說什麼“旁觀者清”,“陛下一直都在培養你”,靖王爺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而且不這麼忠心耿耿嘔心瀝血的為他出謀劃策,畢竟這爭得可是皇位啊……不艱難不痛苦,靖王爺又怎麼會信任他?又怎麼會覺得沒他不行?
再加上這幅病懨懨的身子,隻有靖王爺全身心的相信他,他才能當個名正言順的掌印太監,他才能順順利利的報仇。
柳家滿門抄斬,從此絕後……
黑暗裡,六斤臉上浮現出一個叫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你看……叫我抓著機會,我連皇帝都氣死了——
你們一個人都逃不掉!
六斤手裡捏著那個小小的螺鈿盒子,聞著空氣裡彌散著的淡淡香氣,終於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