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天還沒亮,許元姝就上了進宮的馬車。
十月的早上已經很冷了, 魯王府這幾人一人穿得比一人厚,許元姝也叫丫鬟連夜趕了擋風的褙子穿在裡頭,又縫了護膝套在腿上。
這幾人……看著也都是差不多的裝扮。
沿著簾子那一點縫隙往外頭看,整個京城都成了白色,街上的樹綁了白布條, 不僅如此,國喪期間四十九日內不能殺生,百日不能娶嫁不能擺酒, 這麼一算, 剛好把這個年也包含了進去。
興許遠一點的地方天高皇帝遠的不太守規矩,不過京城這些人就得嚴格的守下來。
皇帝駕崩的影響還不僅限於此,除了繼位的皇帝守過三個月就算出孝, 剩下的比方九公主的婚事,還有楚王的婚事,都得往後挪了。
一路上安安靜靜的誰都沒說話, 馬車很快到了西華門。
西華門裡頭已經是哭聲一片了,許元姝跟在王妃身後, 一行人隨著前頭嬪妃開始一路哭拜,往乾清宮去了。
乾清宮裡哭聲震天, 皇帝棺槨擺在乾清宮大殿的正中間, 女眷跟官員們由宮女太監領著, 井然有序的上香。
許元姝看見跪在最前頭的靖王爺, 他現在是嗣皇帝——過了大殮,等大行皇帝的諡號擬定,再辦了登基典禮,他就是真正的皇帝了。
剩下的王爺們是按照年紀跪的,英王爺一看就是不習慣這個姿勢,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扭著,穎王時不時的抬頭,看著大行皇帝的靈位略有一絲迷茫,目光落在嗣皇帝身上,卻又都是仇恨了。
再往後是年幼的幾個皇子,許元姝一眼就看見了魯王爺。
要說傷心,魯王爺目光裡倒是看不出多少悲痛來,跪在下頭的不管是嗣皇帝還是王爺,看著都不太傷心,
隻不過因為孝子要守孝三天,隻能喝些涼水的關係,他們一個看著比一個憔悴,眼睛紅腫,麵色慘白,乍一眼看過去的確是悲痛拒絕。
魯王爺也在留心看著外頭進來的人,許元姝的視線掃過來,兩人立即就對上了。
魯王爺為自己的走神羞愧,卻看見了許元姝關心的眼神,他點了點頭,又把頭低了下去。
皇後還有嬪妃們祭拜完就跪在了大殿裡,宮女帶著許元姝她們到了宏德殿裡,又道:“等到了巳時,會有人來請諸位主子再去祭拜的。”
總算是有個能坐的地方了,許元姝輕輕靠在椅背上,手裡捧著一杯熱水,卻是不敢喝的,正如昨天梅氏所說,萬一要更衣就不好了。
“姐姐。”旁邊有人叫她,許元姝扭頭一看,正是爾姝,不遠處英王妃正看著她們。
“我……我有點害怕。”爾姝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宏德殿裡雖然坐滿了人,不過卻沒人敢動,更加沒人敢出聲,爾姝這個舉動,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她膽怯的縮了縮脖子,想把身子藏在許元姝背後。
“這是你的妹妹?”說話的是郭玄妙,雖然依舊是雙目無神略顯呆滯的模樣,可是能問出來這等話,就證明她這幅心灰意冷的樣子有七八成都是裝的。
許元姝搖了搖頭,指了指大殿的方向,沒有說話。
沉默著坐了一會兒,外頭忽然進來個宮女,左右一看,朝著許元姝這邊走了過來。
她在傅芳苓麵前站定,行了禮輕聲道:“娘娘,我們娘娘請您去後頭西暖殿歇一歇。”說著又看了看魯王府的這一眾女眷,“幾位主子也跟著一起去吧。”
西暖殿是坤寧宮的地方,打個比方,她們現在待的宏德殿算是前院,西暖殿就是二門裡頭了,不僅要舒服許多,也不用這樣繃著。
畢竟宏德殿算是她們公公的地方,沒人敢在這裡放肆。
傅芳苓乾脆地站起身來,道:“煩勞您帶路了。”
爾姝也跟著站了起來,聲音裡滿是哀求又叫了聲“姐姐”,那宮女回頭一看,目光裡閃過一絲猶豫,不過還是點了點頭,道:“那便跟著一起去吧。”
魯王府的四個侍妾臉上就都有了笑容,看宏德殿裡的人就知道後頭西暖殿裡沒什麼人在了,八成隻有等著搬進坤寧宮的靖王妃。
能跟皇後交好……總之也是魯王府的福氣。
許元姝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
要說這是靖王妃差人來請她們,許元姝有點不相信,上回靖王妃來訪,最後跟魯王妃是不歡而散,兩人雖然一起出來,可頭都是往外頭撇的,從頭到腳寫的都是嫌棄兩個字。
況且……就憑著爾姝一聲“姐姐”,連她這個幾乎是無關的人都能帶著過去……這人明顯是衝著她來的……會是誰呢?
趙側妃?
幾人很快到了西暖殿,這是個南向的三間屋,明間前頭有抱廈三間,後頭還有三室,地方著實不小。
宮女領了她們進去,許元姝一眼便看見了靠在上頭的趙側妃。
看見她們進來,趙側妃也沒起來,而是衝著傅芳苓笑了笑,道:“頭三個月累不得,陛下跟魯王爺是最親近的,叫我好好照顧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