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叫奴婢一聲六斤便是。”六斤客客氣氣道:“隻是娘娘的人不知道是哪個?奴婢倒是真沒問出來。可見這人著實是個可造之材,娘娘不僅是教導下人有方,選人更是有眼光。”
六斤說話的語氣淡淡的,但的確是恭維到了癢處,魏貴太妃臉上立即就有了笑意。
皇帝輕輕咳了兩聲,道:“母親派人去她身邊是抬舉她教導她去的,可見卓瑩本性就上不得台麵,怎麼教也不好。”
魏貴太妃不急不慢地點了點頭。
六斤又道:“貴妃娘娘難產,太醫號了脈,說是胎兒怕是已經死在肚裡了。”
皇帝臉色一變,“這個毒婦!竟然教唆兒子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朕這心裡著實是——”
他深吸一口氣,“跟她朝夕相伴十餘載……”皇帝緩緩地搖頭,“朕心寒。”
“去擬旨,沒有冊封大典,她也不是皇後,更加沒什麼廢不廢的說法,卓氏——封個貴人吧,好歹身邊也有四個下人服侍。在皇宮西北尋一安靜的宮殿叫她修養吧。”
六斤麵色一點都沒變,魏貴太妃忽然又道:“叫她安安靜靜地修身養性才是。”
安安靜靜四個字兒重讀了,皇帝聽出來這是暗示要灌她啞藥的說法,轉念一想畢竟當了十幾年的夫妻,她知道的事情不少,宮裡人多口雜,難免將來傳出去一兩件不好的事情,便點了點頭,道:“就這麼辦。”
六斤又應了一聲“是”。
說話間外頭又有了動靜,青花道:“趙貴妃的太監來了。”
有信兒了!
“趕緊叫進來!”
外頭立即跑進來一個滿頭是汗喘著粗氣的太監。
魏貴太妃眉頭一皺,道:“可憐見兒的,這樣的天氣跑到滿頭大汗,一會兒下去好好擦一擦,小心找了風。”
那太監立即感激涕零的道了謝,又小聲道:“陛下,娘娘……趙貴妃……趙貴妃產下皇子……出來哭了兩聲就沒了動靜,一身的青紫……已經去了。”
皇帝深深的歎息,裡頭卻有幾分灑脫,“六個月的孩子……的確活不了。”說著揮了揮手叫那太監下去。
魏貴太妃在他手背上拍了拍,道:“你彆太傷心了,畢竟是皇帝,整個天下的事兒都得你操心。”
屋裡稍稍沉默了一會兒,皇帝道:“六斤,去擬旨吧,明兒的宮宴取消,父皇的孝期還沒過,趙貴妃又……朕實在是——”
話沒說完就被魏貴太妃打斷了,“慢著。”
皇帝看她,六斤依舊是波瀾不驚的站著。
“先彆發喪。”魏貴太妃歎息道:“生下來就死了,不但沒有名字,連皇陵也進不去……”
皇帝猶豫了片刻,道:“您的意思是?”
魏貴太妃道:“今兒已經臘月二十八了,不過瞞上兩天,就說是正月初一死的,皇帝也好給他取個名字,畢竟是個兒子……封個王位葬在皇陵吧,也能有一份香火。”
皇帝深吸一口氣,道:“還是母親思慮周全。”說著看了六斤一眼,“你聽見了?”
六斤應了聲是,隻是轉身剛要去安排,外頭就又有了聲音,青花道:“趙貴妃宮裡來人了。”
魏貴太妃眉頭一皺,剛應了一聲叫進,外頭就傳來青花的聲音,道:“不行,你這樣子要衝撞主子的,先去收拾了再進來。”
皇帝眉頭一皺,六斤就掀了簾子出去,是個醫婆,身上有血,頭發散亂,想是一路跑來的,見了他便道:“不好了,趙貴妃的血止不住,兩層的褥子都浸濕了!”
六斤嗯了一聲,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這婆子聲音雖然大,不過六斤進來還是得照原樣說一遍,畢竟非禮勿聽這規矩……聽見了也得當沒聽見。
皇帝皺著眉頭,道:“太醫呢?叫太醫來,該吃什麼藥隻管吃!”
魏貴太妃則是歎了口氣,道:“她在卓氏身邊放了人……把卓氏教唆成了這個樣子,今日之果未嘗沒有昨日之因……可見報應不爽。”
她忽然起身去了東儘間,捧著小佛堂裡那個上香的香爐出來,遞給六斤,道:“香灰是最能止血的,這還是在菩薩麵前供奉的,沾染了佛氣,拿著個去給她用吧。”
“人說佛祖最是慈悲……想是能保佑她活下來的。”
六斤伸手接了香爐,道了聲“娘娘慈悲”,見皇帝沒什麼話,這才出了慈慶宮。
天已經黑了,因為到了月底的關係,月亮隻剩下彎彎細細一條,淡淡的月光照下來,落在慈慶宮大殿月台上的日晷上。
“已經是臘月二十九了。”
六斤歎息一聲,看了看手中香爐,又掃了等在廊下的太監跟那醫婆,快步走了出去。
“走吧,今天晚上的事情可不少。”
臘月二十九的早上,魯王爺很少見的去了王妃的春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