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是十月頭上去的, 到了一月下旬百天孝期已滿,皇帝跟文武百官脫了素服, 穿著打扮一切如常。
而身為皇帝不能繼位的兒子,比方魯王爺, 依舊要穿著素服等三年孝期期滿。
許元姝也是一樣,這三年裡頭雖然衣服的樣式不做要求,不過顏色隻能以素白為主, 頭上的髻也隻能用白色,首飾得是素銀的。
就是進宮穿的大妝, 也是在素白的小襖上添了金織補子。
這天早上,許元姝剛叫了府上的繡娘來, 說了準備春裝和夏裝的事情。
“白綾白綢等等可以多準備一些,要穿上三年, 白色的衣裳不耐臟,又特彆的費。”
繡娘一一應了。
雖然許元姝知道這些話多半都是廢話, 不過她覺得做事一定要周密,況且王爺又囑咐她管家。
王爺說的語焉不詳,也沒劃道兒, 聽起來像是什麼都能管,可若是管到王爺頭上,又或者忙著攬權, 那就是自討苦吃了。
而且還要怕這些人使壞, 畢竟王爺說的是管家, 若是她們下頭什麼沒做, 回頭再來一句“許側妃沒吩咐”,那她可要有苦說不出了。
所以許元姝的計劃,就是先把府裡管事兒的婆子們一個個的叫過來問,問問有沒有舊例,再或多或少的問兩句,提點意見。
當然就從舊例這裡頭就能看出來不少的東西,魯王府建府不過半年,按說是什麼舊例都沒有的,不過前頭第一波規矩是施公公定的,比照的都是宮裡的規矩。
不過就算這樣,婆子們的回答也是不一樣的。
比方管庫房的方媽媽就不卑不亢的應了,“公中的庫房兩把鑰匙,一把在奴婢這兒,一把在施公公那兒,進來庫房取東西,一般都是三個人一起,前頭要有條子,後頭還得按手印,都是宮裡傳下來的規矩,娘娘看看還有什麼可改的?”
許元姝抬眼看她,沒說能改,也沒說宮裡的規矩很好,道:“金器玉器用不到了,收在最裡頭彆叫磕絆了。現在太陽也好了,皮子棉花等等要拿出來曬一曬。另外離夏天也沒多久了,小心火燭,庫房裡上夜的婆子是絕對不能碰酒的。”
方媽媽沒想到得了這麼一個回應,原先想好的話自然是不能說了,她梗著脖子應了是,許元姝叫她下去了。
“外頭還有誰?”許元姝揉了揉頭。
“還有丁媽媽跟胡媽媽。”
丁媽媽原先在刑部某個官員家裡做活,後來這官員犯了事兒被貶,她一家子都被施公公買了回來,依舊在廚房做事兒,上回因著郭玄妙大把撒錢,廚房的管事兒謝媽媽被擼了,最後提拔了她這個不屬於宮中舊人一派的上來。
“先叫丁媽媽吧。”許元姝道。
跟前頭的方媽媽相比,這位丁媽媽笑得就有點諂媚了,她進來不僅給許元姝行禮,還衝著屋裡的丫鬟叫了姑娘。
許元姝原本就是想要把廚房控製在手裡的,尤其是廚房邊上那個供采買驢車進出的小門。
看她這個表現,許元姝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道:“這幾個月你做得挺好,我也沒什麼可吩咐的,無非是看著時節上菜,隔三差五的去問一問各房的口味,尤其是王妃院子裡,要仔細照看了。還有一件事……切不可像前頭謝媽媽那樣中飽私囊。”
“奴婢不敢。”丁媽媽立即應道。
“——該收的賞銀也大大方方的拿了。”許元姝又特意補充道。
丁媽媽臉上有了笑意,道:“多謝娘娘。”
幾句話說得兩人都很是滿意,丁媽媽正要告辭,身子才轉了一半,許元姝放下手裡茶杯,道:“等等。”
丁媽媽轉過身來,就見許元姝招了招手,甘巧拿了幾本書在她手上,許元姝輕聲道:“聽說您的孫女兒已經十歲了?”
丁媽媽點點頭,眼睛往那幾本書上瞄了瞄,道:“丁香是夏天生的,再有四個月就十一了,略識得幾個字,就是人笨了些,認死理。”
這兩條是她仔細想過的,總之要在內宅伺候,老實不生事兒才是最好。
甘巧上前把手裡幾本書給了丁媽媽,許元姝道:“這兩本書都是啟蒙用的,叫她好好讀了——”
丁媽媽的呼吸都屏住了。
“宮裡是三月進新人,王爺是陛下的弟弟,自然不能越過陛下去,等過了三月,叫她到我屋裡伺候。”
若不是甘巧拉著,丁媽媽怕是要下跪磕頭謝恩了。
許元姝道:“這是做什麼?趕緊去備午飯吧,都已經巳時二刻了。”
丁媽媽喜滋滋的出去,跟等在抱廈的胡媽媽打了個照麵。
胡媽媽看見她手裡的東西,臉上的笑容,沒忍住酸了一句,“側妃娘娘賞你的?”
丁媽媽原先也是在官宦人家裡當過下人的,知道總得投靠一位主子這日子才好過。
雖然說句不好聽的話,不管投靠誰都沒有萬全的把握,就是皇帝早晚也是個死,但如果誰都不投靠,那就是連一丁點機會都沒有了。
既打定主意要投靠許側妃了,自然是要處處幫著她說話,丁媽媽笑道:“不是賞我的,是賞我們家丁香的,側妃娘娘叫她好好識字。”
丁媽媽又歎了一聲,道:“多識幾個字,總是有好處的。”說著她便出了會寧館。
胡媽媽有點愣住了,識字這事兒……她們這些宮裡出來的,才是深有感觸。
識字的能當女秀才,字能寫的端正就能當女史,不僅僅是月錢翻倍,連賞錢也比宮女多。
更彆提太監了,掌印太監那可是能披紅草擬,左右朝政的。
胡媽媽收斂心神,跟著甘巧進去了,隻是才行了禮客氣兩句,外頭又有丫鬟進來,道:“娘娘,郭側妃屋裡的曹媽媽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