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王爺生日, 許元姝叫張忠海緊著給誌哥兒挑人的事兒先辦,比方從她名下的莊子開始挑, 又或者買了一家子人拆開用。
這一條還是跟長興侯府學的,至少能叫放在誌哥兒身邊的人不會叫人收買了去, 也更加不會起壞心。
這一陣子忙完就到了四月,這天早上,宮裡來了消息, 趙貴妃請她進宮一敘。
許元姝仔細挑了衣裳,穿得無比素淨進宮去了。
上回見麵, 趙貴妃身上還有幾分我見猶憐弱柳扶風的虛弱感,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她雖然比上回看著胖了些,但整個人從裡到外都散發著腐朽的氣息, 好像……行將就木。
眼底還有兩團發暗的青紫色,叫人不忍直視。
“太醫說我比以前好了些。”趙貴妃笑著伸手叫她往裡走一些, “你看我氣色是不是比以前好了?”
許元姝強忍著才沒把頭低下來,笑道:“娘娘身上這衣裳都比以前緊了些,要做新衣裳了。”
趙貴妃笑了兩聲, 道:“可惜現在不能做太鮮亮的顏色,我記得當年我穿著山茶紅的吉服進府,陛下一眼就呆住了。”
“還說我穿這個顏色顯得特彆白嫩。”
許元姝有點心酸, 目光一偏, 道:“我第一次見娘娘那身鴨絨黃也挺好的。”
趙貴妃笑了起來, 屋子裡頭有了響動, 幾個宮女拿著各色皮毛出來,許元姝想起她進來的時候看見外頭支的架子,想是要趁著太陽好,曬一曬皮子。
這幾個宮女手裡拿著東西,往趙貴妃麵前一走,叫她看了一眼,等趙貴妃點點頭,這才又往外頭去。
隻是其中一人剛轉身,皮子裡夾的不知道什麼東西就掉了出來,許元姝乍一看,是微微發黃的一小塊棉布。
再仔細一看……這正是去年她給小皇子做的肚兜,沒有刺繡,隻用柔暖的棉布做的,線頭也都藏了起來,一點都不磨。
這東西怎麼會在這裡?這是誰藏得?
許元姝正想呢,旁邊趙貴妃已經呼吸急促了,“拿走!拿走!把這東西拿走!燒了也好死了也好,彆叫我看見!”
屋裡一堆的宮女嬤嬤立即圍了上來,扶著趙貴妃就往裡屋去了,那闖了禍的宮女被狠狠扇了個巴掌,踢了兩腳攆了出去。
許元姝還能聽見外頭有人壓低聲音訓斥她。
“你就不知道把東西好好翻翻再拿出來?”
“怎麼會沒發現?要眼珠子做什麼?不如剜了去!”
西次間裡一下子安靜了,許元姝默默歎了口氣,趙貴妃心裡並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樣平靜……
她原以為這孩子……是能活下來的吧,畢竟已經足月了。
過了片刻,裡間聲音小了,許元姝剛站起身來,裡頭就出來一個宮女,衝她行禮,又歉意的陪笑道:“貴妃娘娘正梳洗,馬上就出來了。娘娘您喝什麼茶,是奴婢怠慢了,這就去吩咐。”
許元姝也不說什麼,全當沒方才那回事兒,道:“要淡淡的綠茶。”
這宮女下去吩咐了,沒等茶端上來,趙貴妃就先出來了。
——眼圈已經紅了,像是才哭過,她衝許元姝一笑,又坐了下來,道:“讓你看了笑話。”
許元姝沒接這茬,換了個話題道:“怎麼不見兩位皇子?”
趙貴妃臉上的笑容淡了些,道:“我叫餘媽媽帶著他們去慈慶宮請安了,我這病著……他們兩個年紀還小,怕給他們過了病氣……貴太妃是親祖母,會好好看著他們的。”
“娘娘說的是。”許元姝把頭一偏,覺得有點心酸,這是已經開始托孤了吧?
“陛下年過三十……膝下就這麼兩個兒子了……”趙貴妃喃喃自語道:“我……我宮裡日日都有人來奉承,我有點害怕,兩個兒子都是我生的。”
許元姝在她肩上拍了拍,卻不能順著她的意思說,因為再往下就是太子皇位大統,這種話不是能跟趙貴妃說的。
“貴太妃喜歡孩子,會好好照顧他們兩個的。”她安慰一句,“她養大三個孩子,縱然是在宮裡,也是獨一份的,皇子由貴太妃看著,娘娘放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