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是麵闊九間, 進深三間的屋子,皇帝一間間看了過去。
除了正殿之外, 剩下左右加起來一共八間,軟塌羅漢床加上正兒八經的大床, 一共十二張,皇帝看著看著就笑了起來,口中叫“賞”字不斷。
最後, 他到了西儘間的皇後寢室裡,坐在寬大的鳳床上, 伸手摸了摸床上鋪著的光滑絲綢,忽然覺得一陣眩暈, “六斤,朕——”
等皇帝再次有了意識, 他發現自己已經躺下來,虎口一陣疼, 人中似乎也被人狠狠掐過。
“陛下莫動。”皇帝耳邊傳來六斤的聲音,“太醫正給您用針。”
皇帝隻覺得耳尖像是被什麼紮了一樣,他睜開眼睛眨了兩下, 隻覺得帳子裡頭掛著的葫蘆都在轉。
“朕這是怎麼了?”皇帝沉聲問道。
太醫麵上有點惶恐,“您……這是助興之物用得太多了,秋日原本就燥熱, 用了那些東西——”
皇帝咳嗽了兩聲, 太醫不說話了。
皇帝手一伸, 六斤扶著他起來, 又遞上一快手帕給他擦臉,皇帝這才發現自己臉上有血。
“朕這是衄血了?”
太醫應了一聲,道:“微臣給陛下開了涼血止血的方子,這些日子很是乾燥,陛下平日裡也能用些菊花加在茶裡,好去燥熱。”
這種事兒皇帝是不用操心的,六斤拉著太醫到一邊問了個清楚,這才又回來伺候皇帝。
“好多了。”皇帝站起身來,晃了晃腦袋,完全不覺得頭暈了,他又跟跟在一邊的太監道:“還有夜明珠掛上,朕記得內庫裡還有一株紅珊瑚的樹,也拿來擺上。”
那太監雖然是聽吩咐做事兒的,可這樣也太過隆重了些,他下意識看了六斤一眼,隻見六斤雙手在身前交叉,半低著頭一副不動如山的樣子,那太監便也放下心來,聽著皇帝一樣樣吩咐。
陛下這是……真看重未來的皇後娘娘啊。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消息傳到了西苑,魏貴太妃聽見皇帝一件件珍寶往坤寧宮搬,心中不免湧上三分欣喜。
皇帝對南嘉還是挺看重的。
青花也在一邊道:“若不是看在娘娘麵上,陛下何苦用內庫去布置坤寧宮呢?可見陛下是真知道錯了,正給娘娘賠情道歉呢。”
魏貴太妃笑了兩聲,又道:“不過這西苑景色的確不錯,我在這崇智殿住了這麼幾日,隻覺得身心舒暢,怪不得當年的祺貴妃要常年住在西苑,的確逍遙。”
十月十五是安王離京就藩的日子,王妃沒動,許元姝跟著魯王爺去了。
除了他,也就剩下魯王跟寧王沒出京了,寧王還在皇陵守著,來送他的除了魯王,也就是禮部的官員了。
而且禮部這些官員,與其說是送,不如說是要看著他出京,好回去交差。
安王的眼睛是紅的,臉上是腫的,怏怏地沒有精神,許元姝跟著魯王爺上前,有心想說你路上慢點走,隻是又怕人多心,可沒想到魯王爺把她不敢說的話說出來了。
“陛下給你的封地在蜀地,一半的路都是在翻山,千萬彆走得太快了,若是遇見天氣不好,稍稍歇兩天也成。”
旁邊禮部的官員咳嗽了兩聲,被魯王爺瞪了回去。
許元姝鬆了口氣,也道:“我看了幾本遊記,說山裡這個時候可能已經下雪了,千萬彆趕路,叫他們把路程規劃好了再走。”
禮部的官員又咳嗽了兩聲,道:“這位娘娘,藩王就藩都是有時限的,萬萬耽誤不得。”
許元姝看他一眼,“這位大人,若是身子不好還是早看大夫的好?你這樣咳咳咳的,倒也不怕過了病給彆人。”
安王笑了出來,臉上的抑鬱稍稍淡了些,道:“你放心,路上若是遇見什麼刮風下雨不好走的,我會叫隨行的官員先去探路的,他們能走個來回,我再走。”
他的視線將要陪著他一起上路的官員臉上一掃,雖然才是十一歲出頭的年紀,可這一眼卻叫人覺得心驚。
尤其是那話語裡不把這些官員的命當回事兒的氣勢……更叫人害怕。
“若是他們回不來……我也會叫人回來稟告陛下,務必將我的隨行官員補齊了,我這才好上路!”
魯王爺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什麼都沒說。
安王雙手一拱,道:“我這就走了。”說完頭也不回上了馬車,離開了京城。
許元姝看著他的背影,魯王爺上前一步拉著她的手,道:“起風了,咱們也回去吧。”
許元姝不可避免的有點傷感,可是想到他們將要做的大事,心裡難掩的激動,上了馬車她就靠在魯王爺胸口,連頭也埋了進去,聲音顯得有點悶。
“王爺,彆的都安排好了,隻是小郡主那裡總叫人擔心,昨兒才聽說她驚風吐奶,雖小孩子這個年紀總是隔兩天就燒一燒的,可……咱們是十月底出發,到了膠東郡也要十一月底了……”
“路上可能會下雪,那邊屋子也不知道先派去的人收拾得好不好……大人沒什麼,可孩子怎麼辦?”
魯王爺胳膊從她肩上繞了過去,手在她手裡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