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同時她腦海中也閃過一個念頭,等她逃過這一劫,睡覺的那個宮女——她要她的命!
又過了片刻,兩人掙紮的力道都變小了,趙貴妃頭上的傷一直在流血,可是她也在卓貴人脖子上咬了一口。
隻是這人究竟是誰,一直不說話,下手這樣狠,她不要命了嗎?是誰——
“王妃!”
趙貴妃驚呼出聲,騎在她身上的人發出幾聲可怖的吼聲,忽然又有了力氣,雙手狠狠掐著她脖子。
趙貴妃用力掙紮起來,可是她身上有被子卷著,還有人壓著,腿怎麼也踢不起來,氣吸不到肚子裡,她很快就沒了力氣——
然後就徹底沒法反抗了。
等到趙貴妃沒了動靜,卓貴人又狠狠掐了兩下,喉嚨裡發出似哭非笑的聲音,身子一軟,倒在了趙貴妃的身上。
卓貴人摸了摸自己脖子,鮮血隨著心跳,一下一下的朝外湧著,她也活不成了……可是她不後悔,從今往後,再沒有人會害她的兒女了!
屋子外頭忽然又有聲音,有人墊著腳輕輕走了進來,這腳步聲很是耳熟——
“娘娘……”
來人小聲的叫道,是給她送飯的老嬤嬤!
卓貴人看著她,一臉的釋然。
老嬤嬤臉上不住的抽動,最後停在了一個扭曲的微笑上,她坐了下來。
“娘娘……其實小郡主跟小世子都挺好的,畢竟是陛下的親生骨肉,虎毒不食子,又怎麼能叫他們現在就出京呢?”
“連才過了十歲的安王都出京了,不過他們兩個還在齊王府留著,陛下雖不提他們,卻也不叫人欺負他們。”
卓貴人一臉的震驚,瞪著這老嬤嬤,為什麼!為什麼!
老嬤嬤嘻嘻地笑了起來,“您是不是想問奴婢為什麼?”她慢悠悠手撐著地往前走了兩步,連對著月光,問道:“您看奴婢今年多大了?”
鬢角全白了,聲音嘶啞,臉上淨是褶子……怎麼看都五十了。
“奴婢還不到三十。”老嬤嬤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你記不記得當日我告訴你,是小世子救了奴婢一條性命?”老嬤嬤緩緩地搖頭,“不是的……不是他救了奴婢,奴婢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因為他啊……”
“那一年下了大雪……奴婢是掃地的,從長康右門到近光右門這一段,就是翊坤宮門口那一段。”
“雪下得特彆大,白天也得打掃。奴婢低著頭一直掃一直掃,一個沒留神,掃帚不小心掃到了小世子的衣服上。”
“小世子粉雕玉砌的長得特彆可愛,穿了一身大紅的襖子,跟年畫上的童子一樣。”
“……小郡主踢了奴婢一腳,說奴婢冒犯主子,叫奴婢跪下。”
“娘娘就跟在他們身後,您說的話,奴婢到死都不會忘記。”
“這樣不長眼睛的奴婢,就該叫她跪倒天黑!”
“明明不是奴婢的錯,是小世子在前頭亂跑,奴婢背對著他,如何能看見?”
“奴婢在雪裡跪到了天黑,最後雪落在奴婢身上都不化了……”
老嬤嬤又笑了幾聲,道:“後來他們把奴婢送到了安樂堂裡,裡頭都是等死的宮女太監,可是奴婢不想死,奴婢的父親斷了腿,等著銀子救命呢。”
“奴婢從死人身上扒衣服穿,從她們身上的荷包裡翻草藥吃,一個月,奴婢生生的熬了下來,這才出了安樂堂。”
“可是奴婢的爹死了……奴婢的娘也死了,奴婢一家子……除了十歲的妹妹被賣到窯子裡……剩下的人都餓死了。”
“奴婢一個月四兩銀子……奴婢還學了寫字,娘娘您沒發現奴婢識字嗎?原本過了春天的考核,奴婢就能當上女秀才了,一個月能有六兩銀子呢。”
原本該哭的地方,那老嬤嬤又笑了起來,“奴婢不怪小世子,奴婢更加不怪小郡主,書上說了,人之初性本善,他們能養成這樣的性子,都是你這個當娘的錯!”
卓貴人一點反應都沒有,她已經流乾了血,死在趙貴妃身邊了。
老嬤嬤再次爬了起來,悄無聲息的出了承乾宮,回到冷宮的時候,她在門口看見了六斤公公。
“公公。”老嬤嬤深深的拜了下去,“多謝公公幫奴婢伸冤,奴婢不會牽連公公的,奴婢這就一把火燒了冷宮!奴婢死而無憾!”
六斤看她一眼,道:“不用……你不用死。”他從懷裡掏出蒙汗藥來,“把這個吃了,回房去睡覺,你什麼都不知道!”
能活著,自然是沒人去死的,老嬤嬤二話不說拿了藥,飛快的走回屋子。
這是給聰明人布的局……魏貴太妃、太後、內閣大學士、六部尚書,又有哪個不是聰明人呢?
六斤微微一歎,知道皇帝對她心懷不軌又付諸行動的人終於死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