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養心殿的時候, 已經快到中午了, 皇帝鬆了口氣, 歎道:“我聽說百姓人家人人都盼著過年, 能穿新衣,還有好吃的, 長輩還有壓歲錢發。”
“可是這皇帝家裡——”皇帝掃了一眼許元姝,昨兒睡下已經過了子時, 今兒又是天不亮就起來,忙到現在, 他的許貴妃已經靠在榻上,毫不避諱地打哈欠了。
“虧得今年重孝,隻在初三宴請大臣。”皇帝一邊說一邊搖頭,“平常都是五天一上朝, 到了過年連著忙好幾天,他們還真不怕把皇帝累壞了。”
許元姝袖子一遮, 又打了個哈欠, 道:“原先每逢過年, 我外祖父就是最忙的一個,康——”年號沒說出來,她便在皇帝殷切的目光下改了口,“父皇過年天天的宴會, 總是吃多, 要我外祖父給他瞧病。”
皇帝還小心翼翼看著她, 隻是見她說起這等事情後表情不再落寞, 這才笑了笑道:“那過些日子把他請回來,我封他做太醫院院使大人如何?”
許元姝瞪他一眼,道:“皇帝如何還要試我?我外祖父手指頭都折了,如何還能當太醫?萬一再被太後尋個錯兒,怕是連脖子都要折了。”
見皇帝還想說話,許元姝又道:“舅舅也不行,回來叫他們在宮裡見一個人行一次禮嗎?萬一……萬一回頭我有了身子,叫他們看出來多尷尬。”
皇帝才想著若是真請他們回來,怕是宮裡這些人為了掃她的臉麵也要天天叫孟太醫來請平安脈行禮,隻是這念頭還沒通達心裡,他就又聽見“有了身子”四個字。
皇帝心裡一喜,驚喜地看著許元姝。
許元姝瞪圓了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
“陛下……雖然聽說您小的時候不用功,可是也該知道懷胎十月吧?咱們兩個上次同房是什麼時候的事兒了?”
說著她把肚子一挺,腰還是細的,肚子還是平的,“一年多了,陛下。”
皇帝笑了起來,伸手就去摸了摸,“說不定——”
外頭忽然又有了聲音,甘巧輕輕在外頭叫了一聲:“陛下,娘娘。”
這是你的人,皇帝給她使了個眼色。
許元姝坐直身子,捋了捋頭發,輕輕一咳,這才道:“什麼事兒?”
甘巧進來,頭也不抬,更加不敢去看皇帝,道:“娘娘,英王府差人來請安。”
這不是請安,這是來催許爾姝回去的。又或者……是英王妃等不及想叫她早作決斷。
“我知道了。”許元姝應了一聲,隻是心裡明白,表麵上……不是打著請安的名義嗎?
“昨兒的那個山楂點心我吃著挺不錯的,還有蝴蝶卷,加了奶皮的點心也成,你叫禦膳房備上十二色點心,算是我給英王府的回禮。”
甘巧應了聲是下去,皇帝看著她笑。
許元姝半真半假的嗔道:“怎麼?英王妃是第一個給我來請安的,我賞她點東西陛下難道心疼了不成?”
皇帝又笑了笑,把頭轉了過去,隻是手又悄悄摸上她肚子。
許元姝也不說破,沒正經的跟皇帝說著話,隻是才又說了沒兩句話,外頭又有人來了,這次是施忠福。
許元姝也照原樣給了皇帝一個眼神,這次輪到你的人了。
施忠福進來先是行禮,又不鹹不淡道:“陛下,六斤公公從慈慶宮來給您請安了。”
不知道皇帝聽沒聽出來,許元姝是聽出來施忠福已經開始不滿意了,還得想個法子。
她坐直身子,給施忠福使了個眼色,又推了推皇帝,輕聲道:“陛下要不要先用午飯?”
見許貴妃一下子就明白他什麼意思,施忠福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忐忑,是不是太明顯了?陛下……會不會也已經看出來了?
皇帝心中還想著那個撤藩的計劃,他這一個月心裡也有了不少主意,正想跟六斤交流一番,隻是施忠福言語裡“慈慶宮”三個字兒他也聽見了。
皇帝略覺不快,隻是轉念又一想,連施忠福都開始暗地裡排擠他了,那大臣呢?
橫豎都等了這麼多年了,好事多磨,皇帝道:“叫進吧。”
很快施忠福帶著六斤進來,兩人朝著皇帝行禮,起身後施忠福便又想著要補救一番,諂媚地笑道:“陛下,六斤一早就來了,一直在外頭等著,奴婢也是回來之後才知道的。”
下頭兩個雖然都是太監,也都低著頭,可是施忠福連腰也彎著,又是這樣左右不定的舉動,許元姝輕輕鬆了口氣。
皇帝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來,反而轉身問許元姝:“咱們中午吃什麼?”
許元姝正正經經道:“也就是那兩樣,叫他們撿新鮮的去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