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下意識就用手撫了撫頭發, 又看著自己腳。
可也是因為這兩個動作, 她覺得自己是想叫他們進來的, 太後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道:“請進來吧。”
報信的宮女正要轉身出來,太後道:“你留著,湘君去。”
誰也沒明白太後此舉是什麼意思,不過都依照她的意思,宮女老老實實站在屋裡,湘君轉身出去迎接皇帝跟許元姝了。
許元姝跟在皇帝身邊,兩人進了慈寧宮,隻是還隔著門還有屏風呢,就聽見裡頭太後斥責宮女的聲音。
許元姝下意識看了皇帝一眼,心想這個時候訓斥宮女,肯定是教訓給他們兩個聽的。
皇帝顯然明白她這眼神是什麼意思, 微微頷首當做回應。
“你的規矩呢!”
越往前走,太後的聲音便越清晰。
“陛下跟許貴妃求見, 這是誰教你的話, 皇帝是皇帝,許貴妃不過是個貴妃,如何跟陛下相提並論, 就是皇後在, 那也要矮陛下一頭!貴妃是個什麼東西!”
皇帝的麵色沉了下來, 他想去安慰他的貴妃娘娘, 隻是偏頭過去, 卻看見元姝嘴角翹了起來,臉上甚至有了笑意。
皇帝有點擔心,又想不如等她先說,橫豎後頭有他支撐著。
兩人繞過屏風,看見靠在榻上罵人的太後,她麵前那宮女低著頭,一臉的窘迫,雖然知道太後是借著她罵許貴妃,可是許貴妃不敢遷怒太後,難道不會遷怒她?
尤其是這一句——
“罰俸一年!”
當年許貴妃當宮女的時候就是當時的皇後,現在的太後罰俸一年來著。
這指桑罵槐,難道許貴妃聽不出來?
許貴妃自然是聽出來了,太後連指桑罵槐這一條都用出來了,可見已經是黔驢技窮,連正麵罵她都不敢了。
不過許元姝沒理這茬,吵架的時候自然是不能被對手牽著鼻子走的。
“娘娘。”許元姝行了禮直起身來,嘴角帶著笑意,眼神更是亮晶晶的,視線慢悠悠從太後蓋著毯子並且架得高高的腳上,一點點看到了太後臉上。
皇帝覺得從側麵看,這個眼神非常的淩厲,尤其是嘴角含笑,生生又加了三分的挑釁,他很喜歡。
可是直麵她的太後就非常不舒服了,尤其是她現在腿腳不方便沒法躲。
隻是許元姝看了這麼一圈,一句話沒說,頭一轉衝著皇帝一笑,“看來陛下不用擔心了,太後娘娘身子健康,中氣十足,還能罵人呢。”
皇帝一愣,輕輕一咳,眉眼顯得不太高興,道:“貴太妃哪兒看著可是不太好呢,太後娘娘,死者為大啊……”
慘?她頭上不過蹭破點油皮兒,哪兒慘了!
隻是不等太後開口,許元姝故意掐著點又看著那宮女道:“既然太後娘娘覺得你沒規矩,今兒起你就彆在太後宮裡伺候了。”
一邊說,她又一邊衝著太後福了福身子,腰扭著顯得有嫵媚,可惜除了皇帝很是賞識,太後氣得想砸人。
“三月十一宮裡就要進新宮女了,太後娘娘覺得慈寧宮哪個沒規矩,我一氣兒都給換了,免得惹您生氣。”
最會惹人生氣的難道不是你!
太後閉了閉眼睛,努力叫自己冷靜下來,她掃了一眼皇帝,聲音雖然慢卻能聽出隱隱的用力感來,“許貴妃,調換宮女這種事情難道不該是皇後的權責,你這樣……是越庖代俎了。”
“陛下,這可是後宮生亂的根源!妻不妻妾不妾!”
皇帝立即就不開心了,“是她自己不願意的。”
許元姝一聽這話,就見太後嘴角一翹,知道皇帝是陷入太後的陷阱裡頭去了,當下便搶著開口了。
“這事兒的起因是太後娘娘訓斥宮女不懂規矩,依照宮規,不懂宮規有兩個處理方式,其一,交回尚宮局重新學規矩,其二,攆出宮去。”
“我得陛下恩典,現如今管著宮正司,她究竟是重新學規矩還是攆出宮去,是該宮正司定奪的,況且我說她今兒起不用在慈寧宮伺候了,也一句都沒說錯。”
“另外還有一件事兒叫娘娘知道,依照宮規,依照老祖宗定下來的宮規,這事兒是該宮正司依照宮規處理,並不能由皇後娘娘或者太後娘娘獨斷專行。”
太後被反駁地說不出話來,她想說難道不該是女官協助皇後,可是看見許元姝堅定的樣子,她又有點不敢肯定,畢竟那宮規她已經很久沒看過了。
不過皇帝卻從這裡頭品出點彆的東西來,打算回去就好好研讀大魏會典,這玩意兒加起來快兩百卷,都是祖宗定下來的規矩,從典章到上朝,詳細到什麼人該站在什麼地方都有。
而且這東西也不是人人都有的,禮部放著一套,內閣值班處還有一套,但是快兩百卷一間屋子都放不下,相信沒有哪個官員能詳詳細細的看過一遍的。
皇帝覺得若是他能熟讀會典,將來就是拋出祖宗來砸人了。
看見皇帝若是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太後隻覺得胸口又開始發悶了,比方才被魏氏撞在地上還要悶。
“哀家要擦藥了,皇帝回避吧。”
皇帝想著大魏會典,毫不猶豫地站起身來,直接了當的就告辭了,許元姝匆促的福了福身子,急忙跟了上去。
“好!好!好!”太後連著三個好,又抓起身後枕頭,狠狠地朝地上那宮女扔了過去,“還不快滾!跟你的貴妃娘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