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能有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兒?
皇帝做什麼都不會對不起她。
心中雖然這樣想,不過許元姝臉上滿滿的都是疑問, 還有一絲驚訝, 甚至還有點傷心。
不過傷心不表現在臉上,而是表現在動作上, 她手捂著肚子, 後退了一步。
“陛下做了什麼?”
她說話的時候連眼瞼都垂了下來,像是害怕看見皇帝的眼神。
皇帝心中莫名生出點恐懼來,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不是……我。”
許元姝默默歎了口氣,叫皇帝剛好聽見的水平, 她拉著皇帝的手坐了下來。
“陛下想做什麼?”
皇帝道:“我打算給你兩個妹妹封賞縣君,再把你弟弟的錦衣衛千戶升兩級,到指揮僉事。”
許元姝看他一眼,道:“這是對不住我?陛下是這麼對不住人的?”
縣君是女子倒數第二等的爵位, 一年兩百兩銀子,也不會記在玉碟上, 說出去就是個名號。
至於錦衣衛的指揮僉事, 正四品的官兒,就算是個虛職,拿出去也能糊弄人了。
要知道翰林院最高等的翰林學士也不過才正五品。
皇帝歎了口氣,道:“還是撤藩的事兒,下頭已經說開了,得找個彆的什麼事兒岔開,叫人彆老盯著撤藩。”
許元姝沒說什麼, 這是想拿她當靶子?
皇帝見她什麼都不說,越發的難耐了,道:“皇帝後宮裡頭的事兒,總是叫人好奇的。尤其皇帝有個寵妃……”
尤其是最後一句,明顯不是自述的口吻,“這主意是誰給你出的?”許元姝微微瞪了眼睛。
皇帝鬆了口氣,急忙道:“是六斤出的——”就說了半句,皇帝又急忙解釋,“就是沒他,我也是願意給你家裡人封賞的。這個跟他沒關係。”
“就是趕得巧了,正好遇見你有孕——”
皇帝解釋的有點心虛。
聽見是六斤的主意,許元姝也不打算再裝下去了,“若是能為陛下分憂,想必我肚裡孩子也是願意的。那……我明兒再宣祖母進宮一趟吧。”
見她已經恢複了正常,皇帝這心總算是放到肚子裡了,正要說話,忽然見他麵前的美人笑了。
“你現如今就這麼封賞了,等孩子生下來我看你怎麼辦。”
許元姝一邊說著一邊起身,道:“我去擦擦臉,這天氣也熱了,又出汗了呢。”
哪兒是天氣熱?皇帝頓時明白,這就是方才被他嚇得來著。
這邊話說過了,皇帝找來個小太監,道:“去司禮監,跟六斤說一聲。”
小太監雖然有點不明就裡,不過說話的兩個人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就成,忙跑著去報信了。
得到皇帝派人傳來的口訊,六斤拿著印,往早就寫好的聖旨上一印,心中默默地想:這宮裡,唯一能不動如風的位置就是皇後的寶座了。
聰明人坐上這個位置就是不動如山了。
正好有這麼個好機會,兩者相輔相成。這麼鋪墊下去,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寵愛許貴妃,那等到真正廢後的那一天,也就不顯得突兀,更加不會有多少人反對了。
第二天一早,辰時剛過,太監便去了許家傳旨,昨兒下午便有宮裡的消息了,因此許家上下倒是也不顯得多驚慌,尤其是薛姨娘跟丁姨娘兩個,女兒成了縣君,等將來出孝,嫁入高門大戶不成問題,恨不得現在就給家裡大姑娘立個長生牌位。
許老太太吩咐許修誌接了聖旨,那太監上前客氣一笑,接過下人遞來的紅封,笑道:“咱家也沾沾貴妃娘娘的喜氣。”
又跟許老太太道:“娘娘臨走的時候吩咐了,要接您跟少爺進宮謝恩的,正好咱家也要回宮,不如咱家伺候著兩位一起走?”
許老太太客氣了兩句,家裡的馬車都是準備好的,當下跟著那太監的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到了玄武門。
這次進宮雖然沒有自家孫女兒陪著,隻是許老太太心中驚訝比上回還要多。
上回她們是北安門換轎子,這次是連著馬車到了玄武門。
而且這次的轎子上頭居然有遮陽的頂子,許老太太當過宮女的,還是先太後的暗線,她自然知道這樣的規格縱然是宮妃,也要小心用的,她默默歎了口氣,覺得上回激動之下說了那些事兒……
是不是叫自家孫女兒的膽子更大了。
隻是想著她有孕在身,許老太太斟酌著要怎麼提醒她兩句才好。
許老太太正想著,忽然聽見有人叫她,轉頭一看,是皇後的母親賈氏,也坐著轎子,就是上頭沒頂,正催著抬轎子的小太監快一點。
許老太太便壓了壓轎子,道:“等一等。”
賈氏很快趕了上來,笑道:“原先就看見前頭的眼熟,試著叫了一聲,沒想真是您。”
寒暄這事兒,許老太太是不輸給任何人的,她也掛著笑意,道:“咱們兩個倒是有緣,沒想兩次進宮都趕在一起了。”
賈氏跟著笑,道:“還沒恭喜老太君呢,您兩個孫女兒都成縣君啦。”說著又一看許修誌,笑道:“這便是貴妃的弟弟,小小年紀已經是正四品的官兒了,可見前途遠大。”
若是擱在一般人身上,這會兒就該一臉的笑意道謝了,而且這笑意裡還得是表麵謙虛,內裡驕傲。
可惜許老太太不是一般人,她笑是笑了,隻是說出來的話叫賈氏一點都沒預料到。
“您家裡真是消息靈通,傳旨的條件是辰時去我們家裡的,我這就進宮謝恩,前後也就一個時辰的事兒——”
許老太太一頓,又道:“您上回說您家住哪兒來著?怕是挺近的吧。”
賈氏尷尬地笑了兩聲,道:“是聽北安門的太監說的。”
她這麼一尷尬就停了下來,可轎子是不會停的,說話間已經穿過禦花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