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元姝一言不發,宋媽媽也維持著姿勢一動不動。
許元姝想的有點多, 畢竟宋媽媽是皇後的人, 又是九王爺的奶娘,叫她不能不警惕。
尤其是身份問題, 宋媽媽如果跟簡家扯上關係, 簡家少爺又曾跟琦姐姐定親……這樣的關係跟她們孟家似的,太後不可能不提防。
她的身份是太子還有戴恩兩個幫著瞞下來的,宋媽媽又是誰?
還有那荷包……她如今有孕在身,萬一是個幌子呢?
誠然那藥祖母換過了,可是想要叫孩子生不出來, 尤其是她現在還不滿三個月,法子太多了。
可是琦姐姐的針線又是怎麼流出去的?
見她許久不說話,宋媽媽自然知道她心有懷疑的,便道:“娘娘, 奴婢是簡家的女兒,後來送給了宋家。”
許元姝正想問太後查不出來?隻是仔細一想, 若是平頭百姓, 還真是查不出來。
女子原本就不算丁口的,縱然是有家譜的,有些也隻是在女子出嫁的時候記上一筆。
“那年饑荒。”宋媽媽語氣裡有微微的歎息,“宋家是貨郎,奴婢家裡三個孩子,奴婢的娘原想送姐姐走的,說是姐姐年紀最大, 也能乾活兒,活下去的機會最高。”
“姐姐勸說母親,說奴婢這個年紀正好,還能養熟,最後叫貨郎帶了奴婢走了。”
“我記得……”許元姝眉頭微微一皺,道:“宮裡的人說你兩年前跟著家人去了南邊,現在算算該是五年前了。”
宋媽媽臉上有了淡淡的笑意,道:“奴婢畢竟是給王爺當過奶娘的,多少也有點關係,奴婢兒子在江南盤了鋪子,跟宋家一起做絲綢生意。”
“從宮裡出來,奴婢就開始找當年的家人……當年的饑荒,村子裡死了不少人,後來才知道……”
“奴婢的姐姐餓死了,爹也沒了。”
“奴婢的哥哥後來考中秀才,在縣裡當了教諭,日子才一天天好了起來。”
宋媽媽臉上的表情很是奇怪,“可是奴婢這一家子……熬過饑荒熬過時疫,卻在太後手上斷了根。”
“孟家出了事兒,孟家的老太爺親自上門退親,可東州卻是個實心眼的,他出家了,等孟姑娘去了……也不知道他是腳滑還是……總之找到他的時候,已經被野獸把肉吃乾淨了。”
許元姝長歎一聲,眼睛閉了閉,是啊……太後當年這一手,死的是柳大人一家,可害得又豈是這麼兩三家人?
“奴婢接到信便立即往京城趕,隻是已經晚了。”
“我問你。”許元姝道:“你再次進宮,你可想過宋家?想過你的兒子?”
宋媽媽點了點頭,道:“奴婢想過的,所以奴婢等到現在才跟娘娘說上話。”
許元姝看著她,宋媽媽道:“奴婢當初進宮,隻是想勸著太後,叫她不要再害人了……隻是——”她大膽的抬頭看了一眼,看見了許貴妃緊鎖的眉頭。
“太後並未收斂。”宋媽媽道:“陛下就曾差點被她害死。”
“什麼!”許元姝驚得站了起來,怪不得……怪不得當年她就覺得賀太醫神態有異,隻是當時連她自己也是無根之萍,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敢問。
“錢太嬪的事兒是太後差人做的,要不是六斤公公早就查出端倪來,那事兒就該是杏兒認下來,然後留下榮親王——太後的意思,他能害第一個人就能害第二個。”
配合著宋媽媽瞧著她肚子的眼神,不難猜出這第二個人就是她。
“那……賀妃呢?陛下的生母賀妃是怎麼死的?”許元姝幽幽地問。
宋媽媽心頭一震,道:“賀妃的身子骨的確是不好,生了孩子就不太能侍寢了,太後對她沒什麼敵意。”
許元姝微微一聲歎,“你來找我的意思我也明白。奴不告主,況且你想告的還是太後。再者你還有家人還有兒子,若是真被人察覺,你的家人也要受牽連。”
“太後雖然樹敵頗多,可是沒有一個像我這樣敢這麼大張旗鼓說出來,還如此明目張膽的跟太後作對的。”
許元姝淡淡一笑,她原先這樣做,除了要當靶子的緣故,未嘗沒有吸引像宋媽媽這樣的人意思。
單憑她們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報仇,許元姝這樣做,就是給她們一個機會。
虱子多了還能壓死大象,況且太後也不是金身。
不過太後活了六十多年,許元姝還不到二十,太後做的許多事情她都沒有證據,現在不一樣了。
宋媽媽是九皇子的奶娘,又得太後器重,出了宮還能請回來,她知道的事情一定不少。
“你放心。”許元姝道:“我現在不動手,等從新羅的人回來,等他們迎了李尚宮的骸骨回來,我這才動手。”
這是要栽在李尚宮身上?
宋媽媽應了聲是,“那以後……”
“你不用擔心,我會叫心腹之人跟你聯絡的,你好好的在太後身邊待著,她的手下,她做過什麼事兒,我全都要知道!”
宋媽媽聽見她言語裡的決心,道:“娘娘放心,奴婢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說著稍稍一頓,道:“太後要收買齊太妃宮裡的人。”
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甘巧緊張的聲音,“太後娘娘,您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