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今兒沒帶誌哥兒來?”
聽見許元姝問了這個,許老太太眉頭稍稍一皺, 又歎了口氣。
許元姝道:“下回還是帶著他一起, 我這也出不去,一兩個月才能見他一次。”
“知道了。”許老太太應道。
許元姝又道:“天氣熱了, 您也注意著身體。”
許老太太點了點頭, 一邊覺得自家孫女兒有主意,可是又覺得她說這樣的話,就證明她不想找人伺候皇帝。
這又是為什麼?還是她並不像自己說的那樣隻當皇帝是皇帝。
許老太太一瞬間有些犯難,若是實打實的說,怕是叫她惱了, 可是又不能不說。
不過沒等她犯難,許元姝便又挑起了話頭,道:“這主意是您自己想的,還是有人來找過您?”
許老太太這麼一抬頭, 兩人的視線對上了,她問道:“已經有人跟你說過了?”許老太太眉頭又是一皺, “有人來找過我。”
“前兩日西河伯的夫人來過, 說自家有個女兒,長得眉清目秀,略通詩書,性子也是乖巧可人,我原以為她是要給誌哥兒說親來的。”
“隻是後來她又說這女兒是個庶女,又說她已經十五歲了,身子不太好, 叫我隻管放心。”
“這就是給皇帝找的了。”許老太太歎道:“我隻裝作沒聽懂,說誌哥兒是嫡子,又說從來隻有女大三的說法,大了四歲不吉利。”
“送了她走,我想進宮跟你說一聲。”
許元姝也不說話,隻聽許老太太又道:“我倒不是勸你要找人伺候皇帝,我怕你被彆人勸動了,選了不該選的人。”
怕不是這樣,許元姝回想祖母剛進來的那個言語動作神態,若是她真的這麼想,剛進來就不該那麼問話。
還是因為她已經當了貴妃,更加不是原先那個小可憐了,所以現在祖母說話也客氣的很。
“您說。”許元姝道。
“若是真找人,這等有家族的一定不能找。”
雖然是從祖母進門才開始想這件事兒,不過許元姝幾乎是幾息的功夫就有了頭緒。
外頭好人家的女兒,跟裡頭的宮女可以說是各有利弊。
“您方才說的那個,性子乖巧,眉清目秀,身子不好,這怕都是叫我放鬆警惕的。”
許老太太點了點頭,有的時候她覺得這樣也挺好的,縱然是沒人承歡膝下了,可能這樣明明白白的說話,也是她從沒想過的。
“性子乖巧能裝,眉清目秀?換個方式畫眉毛,整個人就完全不一樣了,身子不好就更是騙人的了,餓上兩個月,任誰都是弱柳扶風。”
聽見祖母的話,許元姝不由得笑了起來,“您說的是,我是不會被這種伎倆騙到的。”
“再者她們都是有家族的,身契也不在我手上,當了皇妃,有了皇子公主,憑什麼還聽我使喚?皇宮裡頭,縱然是親姐妹也是靠不住的,這一點我早就明白了。”
許老太太欣慰的笑了笑,道:“可是選宮女也一樣有弊端。”
“是啊。”許元姝跟著歎了口氣,“宮女更能忍,也更加知道飛上枝頭是個什麼樣子。再者大魏朝這些年,宮女生了兒子當上太後的事兒也不是沒有。”
許元姝說著就笑了起來,“我也是這麼想的。”
許老太太看她麵色輕鬆,道:“這事兒關鍵還是看皇帝,要不要……”
許元姝搖了搖頭,“我不能試他,皇帝縱然是現在反應不過來,以後呢?我不能叫他覺得我不相信他。”
“您也彆太擔心。他愛怎麼著……我管不了。不過我也不是皇後,我現如今還是寵妃呢,我憑什麼給他安排人呢?這是該皇後做的事兒,等我當了皇後再說吧。”
許老太太是個要提前做好所有壞準備的人,聽見這話不由得有點焦慮。
許元姝看她一眼,慢條斯理地說,“您都跟我說過當年想留在宮裡伺候皇帝,我也不瞞著您,我覺得皇帝忍得住。”
“他母妃三年的孝期,還有康平帝的孝期,我們進了宮就在一處睡著,他是實實在在守下來的。”
可這不一樣,許老太太這話終究還是沒說出口,隻是正如她方才所說,安排人伺候皇帝這活兒的確不是她該做的。
許老太太半晌也就隻有一句話,“你心裡有主意,知道該怎麼辦就成。”
許元姝點了點頭,道:“天氣熱了,您就在宮裡先待著,等下午太陽下去再回去。”
許老太太這心裡就還有點糾結,一早上都心不在焉的,不過到了中午,她就沒工夫想彆的了,皇帝回來了。
前幾次進宮,皇帝都是避開的,不過這次聽見隻有許家老太太一個人進宮,又老聽元姝說她祖母原先當宮女如何如何,便想著不如先見一見?
雖然前頭怕嚇著她們,又怕她們不自在,所以一直沒見,不過總的有個開頭不是,所以皇帝打算用今兒當個開頭了。
許老太太正聽她孫女兒講前兩日龍舟賽的趣聞,便見有人直接就這麼闖了進來,她頭一抬,正好就跟皇帝視線對上了。
許老太太年紀大了,反應稍稍有點慢,而且天氣熱了之後,皇帝也不耐煩穿龍袍,那個講究太多,光配飾就得有三五斤重。
他今兒穿得是一身淺藍色的直身圓領——當然是他口中的淺藍色,在他的許貴妃口裡,這顏色叫做羽扇豆藍。直身不用上大帶,隻用革帶,為了涼快,皇帝連上頭的玉都去了。
所以這第一眼,許老太太沒認出來,不過第二眼,許老太太就低下頭行禮去了。
一來她的孫女兒已經笑盈盈的迎了上去,連手都被人抓住了,二來許老太太看見這人頭上的二龍戲珠金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