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一樣的東西,其實是在鼓勵下頭的官員,叫他們覺得皇帝重視他們,不管是當朝首輔,還是剛入朝的翰林又或者禦史,都是在給皇帝辦事兒,皇帝心中都有他們。”
“借一樣的賞賜,皇帝也是在暗示他們,他們也是有可能跟首輔一樣的,隻要好好當官,他們有朝一日也能當上首輔。”
“至於上頭的官員……難免有倚老賣老的,他們入朝多年,看見皇帝這樣的舉動,多半會覺得皇帝在警告他們,他們並不是無可替代的。”
皇帝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許元姝忽然笑了,道:“若是賞不一樣的東西,下頭的官員看見了怕是會更加的勤奮,畢竟想得好東西,想入皇帝的眼,他們現在還不夠。”
“至於上頭……內閣大學士們看見自己得的東西最好,知道這是陛下對他們的恩賜,怎麼也得好好的感謝皇帝,至少得順著皇帝一段時日吧。”
“當然也不乏有人驕傲了,開始倚老賣老,到時候就能把這些人挑出來了。”
皇帝眉頭一皺,道:“我倒不是聽不得忠言逆耳的人。”
“我知道。”許元姝點頭,“可若是為了一盒月餅就驕傲自滿了,這些人的忠言逆耳,也就沒什麼可聽得。”
皇帝思索片刻,忽然笑了,“你這是黑白都有理啊,什麼話都叫你說了。”
許元姝得意的看他一眼,道:“俗話說伴君如伴虎,我這是——”
話沒說完,就被皇帝輕輕拍了一下,“皇帝若是老虎,你就是母老虎了。”
許元姝瞪他,“好好說著話呢,怎麼又動手動腳的?”
“就你這樣的還擔心伴君如伴虎。”皇帝唏噓一聲,“你連老虎都敢騎,還騎了不止一次——”
這話說的……至少人還有孕的時候不太合適。
皇帝咳了兩聲,換了個話題,“你說哪一條好呢?”
“皇帝若是心疼施公公,就都賞一樣的東西,皇帝若是想鍛煉他,那就賞不一樣的東西。”許元姝很是輕鬆的說,又故意瞥了皇帝一眼。
皇帝又笑了起來,無可奈何的看著他的許貴妃,略咬牙切齒地說,“你這說話還真是滴水不漏,真該叫外頭那些以為你賢良淑德、人品端莊、性子老實、一心想著皇帝的人聽聽。”
許元姝立即便往皇帝那邊靠了靠,又親手到了茶,“陛下喝水。一會兒就該吃飯了,怕喝了茶沒胃口,這是溫水,是專門從湧泉山上挑來的泉水,最是香甜可口了,您嘗一嘗?”
“嗯,朕覺得許貴妃伺候得很是周到。”皇帝結果茶杯來喝了兩口,道:“再滿上。”
隻是喝了兩杯水,他的思緒不可避免又轉到了朝堂上。
“……已經開了恩科,明年三月過了會試殿試,第一批天子門生就選出來了……”
許元姝眼皮子跳了跳,覺得皇帝要選第二條了。
“這些官員……要麼是先帝挑的,隻是先帝登基日子尚淺,多半還是父皇留下來的,又有好幾人自詡三朝元老……”
“不過人手培養起來也是要些功夫的……我又是根基尚淺,那還是按著品級賞賜吧。”
皇帝做了決定,整個人都輕鬆起來,往後一靠,便躺在了羅漢床上。
許元姝想了想,輕輕推了皇帝兩下,道:“我給先帝那一屆恩科的學子求個恩典。”
皇帝看了她一眼,許元姝繼續道:“讀書多不容易,十年寒窗苦讀,考試考到一半先帝去了,後半程不如跟著你這一屆的一起考,畢竟是殿試過後才取士,也算是你的天子門生了。”
皇帝躺在羅漢床上,手環著許元姝的腰,腰的確是比以前粗了許多,可是一想這裡頭是他的孩子,皇帝心裡就覺得溫暖而充實。
“你跟六斤說的倒是一樣。”皇帝歎道,“他說上一屆恩科考到一半,那些學子都不上不下的,心中忐忑至極,前途又是一片灰暗。若是我叫他們繼續考,雖然人數不多,但是總能收獲幾個忠心耿耿的人。”
許元姝頓時鬆了口氣,道:“要是六斤公公也這麼覺得就太好了,我原先是覺得他們有點慘,倒是不如他想得這麼仔細。”
“你的主意都挺好的。”皇帝翻身過來,笑道:“尤其是捉弄人的,什麼理由都叫你想到了。”
“聖人說,唯女子跟小人難養也,誠不欺我。”
許元姝眼睛一瞪,道:“你說什麼來著,你當著我的麵,說我跟你孩子——”
皇帝大笑著坐了起來,道:“我是說唯女子跟小人難,養也。”
“那你就好好的養著我們。”許元姝臉上這才又有了笑意,伸手給皇帝拉了拉衣裳,溫溫柔柔地笑道:“我叫他們準備了陛下愛吃的鹽水鴨,陛下多用些。”
皇帝搖頭晃腦地說,“怪不得,我都聞見味了,咱們吃飯去。”
天已經黑了下來,慈寧宮的內殿裡隻點了兩根蠟燭,太後閉著眼睛半靠在床上,麵色蠟黃,身邊隻有宋媽媽陪著,燭火晃動,生生叫人生出風雨飄揚的感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