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前頭在外頭耽誤的時間有點長, 又說了沒兩句話, 靜安公主就來了。
靜安公主是魏貴太妃的長女, 年過四十,微微發福, 見了許元姝笑著點了點頭, 道:“皇貴妃近日可好?”
這人早在許元姝還是魯王側妃的時候就表現過善意, 雖然更多的是為了自己的名聲,不過表麵上過得去, 對皇帝家裡來說也就夠了。
“都挺好。”許元姝道:“貴太妃這會兒精神還不錯,你先進去陪她說說話吧。”
靜安公主點頭嗯了一聲,卻沒抬腳, 反而笑道:“我聽說你弟弟今年也十九了, 你雖隻有這一個弟弟,自然是要好好挑的,可成家立業也是成家排在前頭,彆耽誤了好時光。”
許元姝委婉的拒絕了,道:“你說的沒錯, 我就這麼一個弟弟, 等他從新羅回來有了功勞,也能得皇帝賜婚了。”
靜安公主吃了個軟釘子, 麵上也看不出來什麼,笑了笑便進去了。
許元姝往乾清宮去,隻要想一想六斤,就知道誌哥兒該找個什麼樣的, 不能有一大家子人,簡簡單單的是最好。
畢竟她能管住自己,誌哥兒也不在話下,可難保有人會仗勢欺人。
皇帝這會兒已經坐在了禦書房,雖然叫了許修誌一起過來,不過皇帝一路上都挺沉默的,到了禦書房也沒怎麼說話。
他想著方才在屋裡,魏貴太妃說過的話。
……你唯一的兒子是她生的,施忠福也被她收攏了去,錦衣衛將來你怕是要給她弟弟。縱然是沒心思也要被攛掇出來心思……
……這皇後之位你得慎重,橫豎你現在後宮沒有人,叫她當個皇貴妃也是最高一檔了……
……寧王私底下還叫她姐姐,陛下慎重啊……
茶杯跟茶托碰撞的聲音驚醒了皇帝,他看了一眼宮女,目光又落在了許修誌身上。
皇帝揮了揮手叫屋裡人出去,問道:“許老太太身子如何?”
許修誌道:“還算硬朗,每天能出去走一走,說話也清楚。”
皇帝臉上的表情很是輕鬆,道:“叫她好好準備東西,等這次從新羅回來,你們家裡就要辦喜事了。”
“多謝陛下。”許修誌道了聲謝,“微臣覺得此去新羅,中秋前就能回來。”
皇帝高深莫測的一笑,道:“用得了這麼久嗎?”
許修誌陪笑了一聲,道:“大軍應該不用,微臣得中秋才能回來。”說完這句,他又行了個禮,道:“微臣一定不辜負陛下的信任。”
皇帝收了臉上笑意,道:“你這次去,不用事事衝在前頭,軍功什麼的……你要做的事情跟大軍無關。”
“微臣明白。”許修誌知道這是皇帝在問他,道:“微臣是去建新羅衛的。”
皇帝這才點了點頭,道:“你去吧,跟你姐姐道彆,彆叫她擔心。”說著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等你回來……朕有大用。”
這是什麼,這就是許他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了。
許修誌不驕不躁的行了禮,倒退著出了屋子,看著已經快升到頭頂的太陽,在寒冷的正月裡照在人身上,叫人覺得從裡到外都熱了起來。
雖然跟他一開始想的有點差彆,可是現在也挺好。
錦衣衛出門就是欽差,隻對皇帝負責,文武百官皇親國戚,他都能動手。
這可比當官要更有用的多了。
他會好好當一個錦衣衛指揮使的。
正月十二。
雖然大軍已經在路途上了,從京城走的人不過五六百人,不過祭祀活動依舊隆重,皇帝甚至還開了太廟,去給先祖們上了香。
大軍走後沒幾天,皇帝剛從他要開疆擴土的興奮中緩過勁兒來,魏貴太妃病危了。
“已經不太認得人了,昨兒睡下到現在都沒醒,幾位長公主正陪著,太醫說不行了。”
皇帝忙差人去叫寧王來,又跟許元姝一起,匆匆趕到了慈慶宮。
魏貴太妃靜靜躺在床上,她所出的三位長公主立在一邊,眼圈都是紅的,看見皇帝來,福了福身子。
“怎麼樣了?”
皇帝一來,太醫便上前一五一十的全說了,道:“還能用針叫娘娘醒來,再用了獨參湯,能說上兩句話。”
皇帝歎息兩聲,道:“再等一等,等寧王來了再說。”
過了約摸一盅茶的功夫,寧王帶著自己兩個兒子過來了。
太醫看著皇帝,皇帝沉重地點了點頭,太醫這才拿了銀針出來,在魏貴太妃臉上手上腳上紮了幾針,等她醒來,又給她喝了一碗濃到已經變成黃褐色的參湯。
魏貴太妃的眼神清明起來,她環視了一圈,從床邊眾人臉上一個個掃了過去。
站在最前頭的是皇帝跟許元姝,後頭是她的兒子寧王,還有三個女兒,圍在緊裡頭一圈的是幾個小輩。
寧王的兩個兒子,還有……先帝的兩個兒子榮親王跟梁親王。
許元姝看見魏貴太妃的眼神裡閃過一絲失望。
隻是這個時候她也不想多說什麼,臉上掛著禮節性的笑容,叫快要走的人不要擔心。
魏貴太妃歎了口氣,道:“我也沒什麼可說的了。你們都挺好的,各有各的家,各有各的緣法,隻是……”
她的目光落在榮親王跟梁親王身上,道:“恭臻打小就有主意,我也不擔心什麼。隻是恭鈺年紀還小,又被我養得太過文靜了些,你們幾個當長輩的,有空就多帶他出去走走。”
聽見這話,恭臻臉上閃過一絲怨氣。
許元姝冷冷瞧著,魏貴太妃說得這樣明顯,皇帝也是能聽出來的。
她能說出那樣的話來,就證明魏貴太妃自己心裡也明白,等她一死,皇帝就不會允許他們兩個繼續住在宮裡了,所以才叫寧王還有幾位長公主照顧他們。
還為了怕皇帝跟她忌諱,特意點出來不用照顧恭臻了。
魏貴太妃一個個的吩咐著,跟靜安公主說她是大姐,要照顧弟弟妹妹還有侄子,尤其是寧王,不聽管教的時候千萬彆手軟。
又跟寧王說後悔以前沒好好管他,叫他養成這個無法無天的性子。
隻是說了沒兩句,她的聲音就小了。
“母妃!母妃!”她的兒女們都跪在了床邊。
魏貴太妃軟軟地滑了下去,眼睛看著床頂,注視著虛空中的某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