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呢?
憑著當年就是這麼做的?憑著它是妖,是凶獸?憑著為了拯救這華夏十幾億的人命,就要它去死,就要它繼續呆在那冰冷荒涼寂寞無趣的山洞?
即使他在官場沉浮了這麼多年,早就練就了一身的油滑世故,臉厚心黑,可在麵對那樣的清澈明亮,純良乾淨的眼睛的時候,也覺得臉紅心跳,臊的很。
“可若是不封印它,那麼遭殃的就是整個華夏。”曹錫文當然知道這麼做有些對不住饕餮,可他身為曹家的人,曹家的祖訓已經刻在他的骨子裡,滲入到他的血液中,根本由不得他在這個時候心軟,“若是我能鎮壓住這魔氣,我自然義不容辭,不會推卸到旁人身上。可現在的問題是,隻有饕餮的凶戾之氣才能壓製魔氣,我們根本沒有彆的路可以走。”
“即使它剛出生,什麼都沒有做,也沒有故意傷害任何人?”
“可它畢竟是妖,還是以凶惡著名的大妖。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即使它現在什麼錯事都沒做,可不能保證它日後什麼錯事都不做,它剛剛不是還滿山的追著你跑,要殺了你嗎?可見它的凶性之深。”
“那是我欠它的。”容昭並沒有被他的這套歪理說服,“當年本來就是青......天雷門的祖先對不住它在先,如今它找我報仇,無可厚非。”
“還有,人之初性本善。在一開始的時候,一個人是善是惡不在於他的本性如何,因為他在一出生的時候......沒有本性,就是一張白紙,善惡與否,取決於他生活的條件,教導他的人,是後天而非先天。妖,也是一樣。我們不能因為他祖輩創下的凶名,就這麼判了它的死刑。”
邵興國&曹曦文:“......”
“可那魔氣怎麼辦?華夏的百姓怎麼辦?”邵興國承認她說的有道理,可他身為特勤部的部長,華夏國的官員,肩負著國家的安定,百姓的安全之責,不能因為自己的心軟和愧疚因小失大,他......要顧全大局。
曹錫文也是這個想法。
容昭:“那你們確定你們的迷藥有效嗎?之前也說過了,饕餮的體質非比常妖,又是遠古大妖,在這個滅絕了很多靈藥的現代社會,很多我們以為的能用的其實根本不能用。退一步講,就算那迷藥有效果,那封印呢?”
“現在可不是它在蛋裡不能動彈,心智不全的時候了,那麼多的封印師用力全力布下的層層封印,被它輕飄飄的一蹄子就踢碎了,你們敢保證你們的封印能將它長久的封印嗎?”
“若是不能長久,等它再破印而出的時候,還能這麼好說話嗎?還能用美食來誘惑它嗎?好,就算能將它長久的封印,可凡是封印,必有鬆動的一天,它能衝破一次,就能衝破第二次,等到我們都不在了的時候,它再出來,還有誰能再將它封印?”
曹錫文的嘴唇蠕動了一下,想要說還有他們曹家。隻要他們曹家有一人尚存,那麼封印它的責任的決心,就不會改變。
容昭看出了他的想法,忍不住的為他的天真好笑,“曹家主,如今你曹家人的修為比之千年前,如何了?”
“不如。”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問,可曹錫文還是如實回答了,即使這個答案有些丟人,可事實如此,不能抵賴。
“那......修煉資源呢?”容昭又問。
“......不如。”曹錫文的臉色發白,聲音也弱了下去,他聽明白了容昭的意思,現在不比從前,靈氣充足,修真盛行。
現在社會的主流不是修真求長生了,而是科技來享受。修道之風不再,修道之資不豐,即使還有修道之心,那修為提升得也有限了。
拿現成例子來講,當年曹遠之那一輩,還有一個青陽子能飛升成仙,曹遠之雖然未成仙,可修為也達到了大乘期,與仙人基本無異了。
可如今呢?經過了這兩千多年,彆說飛升了,就是修煉到元嬰的人也不過五指之數,那到了日後,修道之人還能修煉到何種境界?金丹?築基?
連元嬰都不敵饕餮的一掌之力,他們......就更不用指望了。
想明白了的曹錫文一瞬間精神萎靡,整個人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好幾歲。
邵興國也想明白了。
這可真是進退兩難了。
可科技發展已是大勢所趨,非人力所能改。難道你還能在路上到處宣傳這風山裡麵封印了一隻饕餮,隨時可能破封印而出,你要不要來修道,將來好封印它,為守護百姓的安寧出一份力?
彆開玩笑了,那樣你會直接被人當成神經病送到精神病醫院的。
容昭看著他們被打擊的差不多了,添了最後一把火,“還有......”
曹錫文和邵興國生無可戀的看著她,眼神中的可憐和心酸差點讓她改變主意,不繼續打擊他們了。
“還有,你們要是真的打算不顧一切,先解決眼下的問題,想要重新將它封印,那恐怕就會引發更大的問題了。”
“什麼問題?”
“不知道。”
曹錫文&邵興國:“......”你玩我們呢?
容昭無辜的一攤手,“我是真的不知道。我隻是知道這隻饕餮和以前在蛋裡的時候不一樣了。”
“有什麼不一樣?”蛋形和獸形,出生了和未出生的不同嗎?
“不。”想到在看到它的第一眼的時候,那隻饕餮裹著衝天的妖氣出來的時候,仍不能掩蓋住的......“它有大功德。”
“啥?”曹錫文和邵興國掏了掏耳朵,以為是自己受了太多的打擊,耳朵也罷工了,“你說啥?”
“功德。”容昭特無害的又重複了一遍。
曹錫文&邵興國:“......”
嗬嗬。
你這是逗他們玩呢,玩呢,還是玩呢?
一隻妖身上有功德,還是一隻凶名遠昭的遠古凶獸?你怎麼不說豬能在天上飛呢?這個還能可信點。
容昭就知道他們不信。
一開始她也不信的。
可那快要閃瞎眼的功德不是假的,她一個有好幾萬功德的人不會認錯。這也是她在一開始和那隻饕餮玩捉迷藏而不是開戰的根本原因。
有功德在身的妖受天道庇護,且心性不惡。
至於為什麼一隻妖會有功德?其實也很簡單。
因為它以身鎮魔,守護了這方世界二千多年。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不會因你是人而偏袒,也不會因你是妖而歧視。
它守護了這方世界二千多年不受魔氣滋擾是真,它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也是真,它被從父母兄弟身邊帶走孤身一人流落在外用來鎮壓魔氣也是真。
既然它所做的本來就是功德無量的,它自身又沒有做過損傷功德的事情,那為什麼不能身具功德?
眾生平等,在天道眼中可不是嘴上說說而已。
曹曦文和邵興國被容昭的一席話說的麵色訕訕,他們一個是世代的捉妖師,一個是國家的公職除妖人員,刻在骨子中的都是人為主,妖為輕,天生萬物以養人。
把妖放在和他們平等的位置上來對待和思考,那是從來也沒有過的事。
“那要是我們強行將身具功德的饕餮封印呢?”
“我不知道。”容昭還是那句話,她沒有做過的事情她也給不了答案,“大概......會遭天譴吧。”
這絕不是她在危言聳聽。能獲得功德,本身就證明了你被天道承認了,等於在天道那裡露了臉,有了記錄。
要是隨隨便便的沒有理由的不顧它意願的就那麼將它封印了,不說饕餮,就是天道也不會依的。
你想想,要是你在國家主席麵前露了臉,主席對你有了好印象,覺得你不錯,突然之間就那麼被彆人以大義給殺了,主席能高興才怪。
這是明晃晃的打他的臉啊。
帳篷裡又陷入了一片沉默當中。
“仙姑,出事了。”就在這個時候,於石從外麵闖了進來,沒去看曹錫文和邵興國看向他的不善的目光,徑直跑到容昭麵前,“王妍雅,不見了。”
“什麼?”還沒等容昭說話,曹錫文就先坐不住了,他還等著用她的身體來讓小穎複活呢。“怎麼會不見了?你不是好好的看著她嗎?”
於石瞅了瞅容昭,見她點了點頭,這才緩了口氣,回道,“之前饕餮出來,震碎了符印,我也受到了影響,有那麼一會的神誌不清。等我清醒後,帳篷裡隻剩下王向善和馮東馮西,王妍雅就不見了。”
“什麼時候的事?”饕餮的威力過於巨大,她的符印碎了也在情理之中,不過她記得王妍雅被曹錫文封住了功力,在這荒郊野嶺,外麵又有特勤部和軍隊的人層層把守,她應該跑不遠。
等等,特勤部!
容昭突然想到了什麼,上前幾步走到邵興國麵前,“你們部門裡麵的那個解無憂,來了嗎?”
“來了。”
“在哪裡?”
“我把他安排到外圍防守去了。”邵興國回答完了她的話後,不明白她為什麼會提起解無憂,難道是他有什麼過人之處?
“你找他......”後麵的“做什麼”三個字還沒出口,麵前一道風吹過,就沒了人影。
“她這是......”“怎麼了”三個字也還沒出口,站在他麵前的曹錫文也不見了身影。
邵興國:“......”
不是,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嗎?現在不是該考慮封印饕餮的問題嗎?你們一個個的這麼著急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