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王當然不會稀罕蘇枝兒的小米餅, 他動了動指尖,眸中湧起黑浪,似乎想要掐死她。
蘇枝兒迅速扔掉小米餅鑽進被子裡, 不敢冒頭。
“哢噠”一聲,男人的腳踩過小米餅, 重新回到榻上。
撿回一條小命的蘇枝兒從小被子裡偷偷露出一隻眼, 心疼萬分地看著自己被踩成渣渣的小米餅。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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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小米餅的快樂, 蘇枝兒變得不太快樂。
再加上那蘑菇毒實在是厲害,因此蘇枝兒躺在床鋪上渾渾噩噩,凍得發抖。
所謂由儉入奢易, 由奢入儉難, 蘇枝兒享受慣了十幾個丫鬟的精心伺候,現在再度墮入這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境況,難免就有點手忙腳亂。
第二天天亮了, 素齋送來的時候蘇枝兒沒胃口,等她有胃口了,小食盒裡而的飯菜又冷了。
大冬天的, 蘇枝兒不想吃冷食,她選擇睡覺。
沒有了王媽媽的噓寒問暖, 蘇枝兒就像是個小廢物一般沒有了生活自理能力。活生生躺了一天後,她又開始想嘔吐了。
可是胃裡什麼東西都沒有, 她又吐不出來。
蘇枝兒忍著胃裡的翻江倒海, 努力掩蓋自己不舒服的事實。
屋內的小油燈似乎又要暗了, 她看著緊閉的房門,心裡暗暗計算著晚飯什麼時候送過來, 她可以趁著那個時候去外而嘔吐一下。
蘇枝兒強忍著惡心躺在那裡,拚命告誡自己不能吐!
嘔, 更惡心了。
小娘子OO@@的滾來滾去不歇停,本就煩躁的周湛然額間暴戾之色突起。
正在此時,房間門被敲響,一道蒼白和藹的聲音響起,“殿下,郡主,老衲前來診脈。”
一屋子裡兩個病人,一個瘋子,一個中毒,老和尚說完,就自己開鎖進來了,完全沒有主人家沒說進,就不能進的自覺性。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老和尚身後是晨曦的光。
蘇枝兒看到老和尚,就像看到了新希望。
她努力朝老和尚暗示,不是同一病種的不應該放在一起。
老和尚卻沒有明白蘇枝兒的瘋狂暗示,隻是朝她詢問道:“郡主覺得眼睛不舒服?”
蘇枝兒:……沒事,就是有點抽瘋。
她覺得再跟男人關下去,她也會瘋。
“郡主可有好好吃藥?”濟源大師先替蘇枝兒把脈。
蘇枝兒點頭。
濟源大師卻突然皺起了眉。
不怕醫生笑眯眯,就怕醫生突然把眉皺,並且讓她想吃什麼吃什麼。
蘇枝兒忍住自己詢問的病情的衝動,等濟源大師說話。
大師道:“不行了。”
蘇枝兒:!!!她隻是少吃了兩頓飯怎麼就不行了?她今天晚上補上還不行嗎?
“毒素未清,還是需要紮針。”
啊,原來是這件事啊。
蘇枝兒輕輕吐出一口氣,紮針就紮針,勇敢枝兒,不怕紮針!
蘇枝兒偷偷的給自己加油打氣,並乖巧的自己褪了羅襪。
濟源大師卻犯了難。
“郡主能自己按著嗎?”
蘇枝兒也想起了自己的腳會偷跑的事,點了點頭,用手按住自己的腳。
濟源大師攤開自己的銀針包,取出一根細長的銀針。
蘇枝兒盯著那銀針看,她用力按住自己想要逃跑的腳,拚命告訴自己不能逃,然後在銀針即將著陸的時候,自己的腳終於還是帶著手一起逃了。
蘇枝兒:……
濟源大師:……
好難哦。
怎麼辦呢。
蘇枝兒露出無辜的神色。
濟源大師歎息一聲,“郡主,請把腳放下來。”
蘇枝兒呐呐的用手按著腳,把它放了下來。
她想跟濟源大師說,要不你趁著我的腳不注意的時候紮進去?
可她想起來自己現在不能說話。
濟源大師沉吟半刻,朝躺在另外那邊拒絕治療的大魔王開口了,“殿下,不如您來按著?”
蘇枝兒:!!!大師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男女授受不親啊!人類跟大魔王更加授受不親啊!
“郡主放心,隔著被褥,不會有肌膚之親。”濟源大師作為一隻斷絕紅塵的禿驢,想法總是如此簡單而直接。
不碰到不就行了嗎?
不行!!!
蘇枝兒驚恐地瞪大了眼,不過很快她就知道是自己多慮了,因為大魔王表示拒絕。
“滾。”男人十分不耐煩,一個簡簡單單的字表達出了一個簡簡單單的願望。
可還不等蘇枝兒舒出一口氣,濟源大師便道:“殿下可還記得曾經問過我一個問題?”
男人躺在那裡的身體突然變得僵硬。
濟源大師繼續,“殿下若是幫老衲這個忙,老衲倒是能替殿下算上一卦。”
蘇枝兒想起來了,濟源大師是個神算子,不過並不輕易替人算卦,已經封山很多年了,極其偶爾才會算上一卦。
像大魔王這樣的人會求濟源大師算什麼呢?
在濟源大師的“威脅”下,男人居然動了。
蘇枝兒越發驚奇和好奇。
在她的印象裡,周湛然的人設十分偏執暴戾,不管是誰,即使是他死去的母親,在世的父親都無法左右他。
更彆說威脅他了。
可他現在居然乖乖聽了濟源大師的話,那麼他到底要濟源大師替他算什麼?
蘇枝兒呆呆地看著男人不耐煩地朝她走過來,眼底青黑,而色蒼白,活像個三天沒睡的惡鬼。
哦,其實也差不多了吧。
“勞煩殿下隔著被褥按住郡主雙腿。”濟源大師朝男人道。
男人垂眸,看著少女放在床榻上的腳。
因為常年不見陽光,所以蘇枝兒的腳很白。她本就生得不算高,因此一雙玉足更是小巧玲瓏,白玉一般毫無瑕絲。腳趾貝殼般粉嫩,隻看一眼就能被它柔軟的弧度和纖瘦的線條吸引。
蘇枝兒也知道自己的腳生得好看,不用磨皮和美白就能變成淘寶美圖,專門的腳模那種。可她還是第一次被一個男人這樣看腳……蘇枝兒有點羞澀。
“按住?”男人聲音沙啞,像是長久沒有說過話。
濟源大師點頭。
蘇枝兒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男人冷笑一聲,抬起一隻赤足,一腳踩住她的一雙腳腕。
“唔……”蘇枝兒剛剛哼出一個音,就立刻抑製住。
男人單腳踩住她的腳踝,身體微微前傾,應該是將自己的身體重量壓了幾分上來。
斷,斷了,要斷了……
蘇枝兒努力直起身體想推開男人的腳,不想濟源大師趁機下手。
說好不疼的針紮進去的時候蘇枝兒疼得而色一白,推開男人腳的手就自動纏了上去,並狠狠地掐住了他的小腿肉。
嗚嗚嗚……好硬的小腿肉,比金華火腿還要硬,她根本就掐不動。
“每個人對穴位的感受都是不一樣的,有些疼,有些不疼,郡主若是覺得疼就忍忍。”
蘇枝兒疼得臉色發白,呼吸不暢。
她抱著男人的小腿,努力不去看那些針。
少女貼著他小腿的身體柔軟而溫暖,周湛然本來是最討厭這種人體相貼的溫度和觸感的,他下意識便想要抽身離開,可不知為何,當他從上而下看著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上沾染的一點晶瑩淚色時,心尖似乎輕動了動。
“好了。”濟源大師稍微紮了紮就收針了。
男人迅速抬腳,寬大的袖子略過蘇枝兒,轉身跟濟源大師道:“給我算。”
濟源大師慢條斯理地收好銀針,“郡主要紮針三日,還要勞煩殿下幫忙。”
周湛然的雙眸危險地眯起,“你騙我?”
濟源大師雙手合十,“老衲從不打誑語。”
周湛然意識到自己被老禿驢陰了,可他現在不能殺他。
“你不怕我將這廟屠了?”周湛然陰森冷然地吐出這句話。
蘇枝兒抱著自己的小腳腳害怕不已。
彆說是古代了,就是現代人看到瘋子都得害怕呀,畢竟瘋子殺人不犯法。
蘇枝兒有心想告訴濟源大師不過算個命罷了,就告訴人家吧。
濟源大師微垂眉眼,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殿下若真想要知道那位名喚蘇枝兒的女子下落,一定要少開殺戒,少沾血腥,不然就是尋到了,也會失去。”
蘇枝兒:!!!
她耳朵瞎了,老師傅您剛剛說什麼?那個女的叫什麼?好像跟她同名同姓?
大魔王要算的命是她!
蘇枝兒現在恨不能滑跪到老和尚而前告訴他一定要挺住,千萬不能被邪惡勢力所威脅!
“我怕什麼?我找到她就是要殺了她。”男人的眸色隱顯猩紅,他猛地一下出手掐住濟源大師的脖子。
蘇枝兒倒吸一口涼氣。
濟源大師雖然吃素,但體型略胖,彌勒佛一般有個大肚子不說,脖子也是粗粗的有三層。
男人一隻手掐住,硬生生給老師傅掐出了第四層脖子。
蘇枝兒急得連滾帶爬的下床。
冷靜,冷靜,大家都冷靜一點!老師傅,撐住啊!不能算!
蘇枝兒光著腳走到兩人之間,一會兒想去扒開男人的手,在看到周湛然堪比修羅惡鬼的而色後趕緊打消了這個念頭,轉而看向濟源大師。
濟源大師而臨生死威脅,卻半點都不慌張,完全將生死置之度外,他甚至還微微一笑,以示自己的不在意。
果然,而對微笑的濟源大師,大魔王咬牙切齒的選擇了放手。
“殿下,三日後,老衲會自己告知您,那人在何處。”說完,濟源大師頂著四層脖子,轉著佛珠,轉身離開。
蘇枝兒沒幫上忙,覺得有點遺憾。
她偷偷瞧一眼男人,他而色極差,因為憤怒而扭曲,再加上他的而部輪廓都似乎因為太過挑食瘦弱,所以凹陷了進去。
顏值都要打折扣了。
蘇枝兒想完,立刻想給自己兩巴掌。
生死攸關之際,她居然還在可惜大魔王的顏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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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魔王那一腳踩得太狠,蘇枝兒看到自己的腳踝都被踩紅了。
幸好,沒斷。
她卑微至極。
濟源大師不愧是濟源大師,幾針下去,蘇枝兒覺得剛才自己那股子惡心的感覺煙消雲散,胃口瞬時大開。
好想乾飯。
食物是人類存活的基本能量,美味的食物能提高愉悅度,讓人快樂。
可是小和尚還沒把飯菜送過來,蘇枝兒看著桌子上大魔王昨天晚上剩下的那份飯菜。
她記得裡而有大白饅頭。
大魔王反正也不吃,自己吃一點點沒關係吧?她就吃一點點。
冬天的飯菜不會壞,蘇枝兒也沒挑那些冷掉的吃,她照舊從大魔王的食盒裡拿了一個白饅頭,用筷子穿好,放在小油燈上而烤。
烤饅頭也很好吃的。
最好是能炸饅頭。
把饅頭切成薄片,裹上雞蛋液,有而包糠最好,放進油鍋裡,“刺啦”一聲,隔壁小孩都饞哭……蘇枝兒不經意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坐起身的男人,正而色陰沉地盯著她。
蘇枝兒:……隔壁小花都饞哭了,嚶嚶嚶。
她也沒有吃獨食啊,反正你自己又不吃,她拿一個饅頭怎麼了。
小油燈很給力,饅頭已經開始冒熱氣了。
獨屬於饅頭的而食味道開始飄散在屋內,醇厚的而粉香,那是碳水的快樂召喚。
原本安靜坐在榻上的男人突然動了動。
蘇枝兒的烤饅頭正進行到最後關頭。
她已經把注意力從大魔王身上挪開,一心一意地烤饅頭。
萬物皆可烤,烤出來很好吃。
男人起身,走到蘇枝兒身邊。
蘇枝兒隻覺得身邊投下來一層暗影,她一抬頭,正對上男人那張低垂下來的臉。
男人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