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媛媛落進了一個漫長的夢境裡。
須彌道破裂的那一瞬間,她的靈魂也被無邊的黑暗所吞沒。
她立即把手伸出去,很想拉住師父的衣角,可師父的影子也消失不見。
四麵八方都是死一般的靜寂,恍惚間,她想起了上學的時候,曾看過一部電影叫做《星際穿越》。裡麵的男主人公不小心落進了一個扭曲的空間裡,迷失了方向,找不到歸去的路。再回頭已經是滄海桑田。
現在,她就好比墮入了那時間迷宮,怎麼找也找不到任何出口……
難道靈魂真的回不去了嗎?
不!
她不甘心就此放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忽然看到前方出現了一片小小的光明。
有光明就有希望,她奮力朝著那個出口爬了過去……
下一秒,身體落進了一個陌生山洞裡。
她的到來驚擾了這裡的一切,山洞裡亮起了點點螢火蟲。無數的幽光像是小仙靈一般,輕輕將她的身體圍住。
看到這個畫麵,她想起了和沈駿臣待在須彌道的那個夜晚。
那時候,她給三叔編造了一個美好的夢境,現在又是誰給她編造了一個夢境呢?
想到三叔,腦海中自動出現了一幅畫麵:三叔踉蹌地跌坐在地上。衣服上染了大片大片的鮮血。那些血順著他的手臂,手掌,手指,直到指甲的頂端,一滴接著一滴流淌而下。
一向冷靜睿智的他,此時的眼神卻空洞至極,宛如被抽去了魂魄。
地上有巨狼和徐陽城的屍體,但徐方寸本人卻不在這裡。看樣子,他們之間的交手已經分出了勝負。
三叔!
三叔!
她在心中呐喊著他,沈駿臣當然也聽不見。
接著,她聽到一個滄桑的聲音響起,是沈崇毅來了。麵對頹廢萎靡的沈駿臣,他淡淡道:“孩子,你的命格是天煞孤星。所謂的天煞孤星,就是五弊三缺的命格。鰥、寡、孤、獨、殘,一樣不能少。你經曆的這一切,無非都是命中注定。”
什麼鬼的五弊三缺命格?!她真想一腳踹開沈崇毅,三叔哪裡是什麼天煞孤星了?他的身邊分明還有自己啊!隻要她沒有死,就絕對不會丟下三叔一個人孤獨終老。
聽到這些話,沈駿臣的目光動了動,他的嗓音非常沙啞:“伯父,如果這都是命中注定的話,那所有的命運我來承擔便是。可為什麼老天爺卻要懲罰她?!”
“孩子,她就是你的命運。”沈崇毅歎了一口氣,眼看這滿地的狼藉,他勸說道:“馬上言靈宗的執法隊就要到了。這次你殺了徐陽城,重傷了徐宗主,犯的錯實在太大了,我也難以保住你……”
頓了頓,沈崇毅平生第一次違背了法律,道:“孩子,你快逃吧。”
孩子,快逃吧,逃得越遠越好。最好再也不要讓人發現你的存在……
可沈駿臣搖了搖頭,他凝視著滿地的刀光殘片,“伯父,您一輩子是個公平公正的人,我不會拖累您的名聲。”
“可你犯的是死罪!徐陽城這一死,徐家也絕不會放過你。”
“她已經不在了,那徐家放不放得過我有什麼區彆?”頓了頓,他格外冷酷地自嘲道:“是我接二連三拖累了她,我的命格就是不可饒恕的死罪。”
他仿佛已經認了命,手指不自覺觸碰到了地上的碎片,那碎了的刀刃啊,依舊鋒利無比。頃刻劃出了一條血痕。
什麼……什麼死罪?!她的大腦再次痛了起來,隻是有個聲音在催促道:笨蛋,快逃啊!你隻是為了自保而已!但眼前的場景瞬間消失不見,周圍的一切都歸於空寂。
接著,她的靈魂漂浮在萬裡蒼穹中,古銅色的天幕搖搖欲墜。大朵染澄黃色的白雲經過虛無的身體。耳畔傳來馬蹄踏碎枯葉之聲,亙古的炎黃大地上景象瞬息萬變。
似乎有千軍萬馬飛馳而過,寒風中,鑲黃的旗幟烈烈飛揚。然後都一一歸於安寧。
最後,她停在了一處小小的院落上麵。
俯視這個庭院,青磚碧瓦上積雪未融,天井內有數棵老梅著花。
院子裡有一座古亭,古亭下坐著一男一女,他們相對博弈,看上去就是一對璧人。
“師父,”少女抬起頭來,笑問藍衣道士,“假如有一天我們都死了,那還會在天上相聚嗎?”
“一定會的。凡事種種,都有命數。”
少女意味深長道:“那如果在天上再見到你的話,你可不可以不再做我的師父?”
“說什麼頑皮話?”藍衣道士優雅地抬起袖來,將一粒黑子放在了棋盤的正中間:“我不做你的師父,還能做你的什麼人?”
“……”
少女悄悄低下頭去,再也沒有了話語。
林媛媛凝視著這一幕。不用猜都知道,這是屬於蘇璿璣的回憶。
接著,這些畫麵也消散不見,她的身體再次回歸到了那片螢火漫天的山洞前。然後,她聽到了腳步聲,一個拉長的矮小影子由遠而近,直到她的身邊停下。
來人穿著一身古裝,恭恭敬敬地一拜:“小人徐寶昌,恭迎林大小姐大駕光臨。”
林媛媛:“……”
她的腦子裡亂成一團漿糊,隻記得此人好像是銅鏡中的一縷魂魄,也是第一個告知他們五百年前真相的人。那天石千軍打碎了銅鏡以後,她以為徐寶昌已經魂飛魄散了。卻沒想到他的靈魂還在世上。
她好不容易理清了一下思路:“徐寶昌,這裡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裡呢?”
“這裡是璿璣真人的佩刀明舒中。小人和您都是被璿璣真人救來此處的。”
“是師父的……佩刀中?!”
她瞬間想起來了:師父的須彌道都是附著在某些古物上。這麼說來的話,當時三叔的刀碎了,師父把她的靈魂連同身體送到了這裡來,保全了她的性命?
她連忙問道:“師父呢?!”